“父亲。”顾长夜拱手,低眉行礼。
顾临川端坐于堂上,抿了口茶,睨他一眼,不甚耐烦,“你来干什么?”
顾长夜站得笔直,微微颔首,态度越发恭敬,“三弟今日在街上抓了两人,那女子曾救过长夜的性命,长夜特来恳请父亲,饶过他们姐弟二人。”
顾长东捏着顾临川的肩,“爹,大哥说的就是那个偷我钱袋的小子,年纪轻轻就敢行窃,可不能纵容,不然长大了,还不得杀人放火,到时候还得辛苦您去抓人,不如现在就好好教训教训,防微杜渐!”
顾临川拍拍他的手,慈祥一笑,“长东说得在理。”
“父亲!此事尚未查明,光凭三弟的一面之词,如何能定罪?况且,就算那孩子当真行窃,也不该牵连其姊。”
顾长东挑眉,眼里划过一抹玩味的笑,“大哥对这女子,倒是关心得紧......”
顾临川皱眉,声调拔高,“此话何意?”
“爹您不知道,大哥近日看上了一位农女,貌似就是牢房这位,不然他如此紧张,着急忙慌跑来求您放人,平日,可不见他往您屋里跑。”
顾临川压下眼风,茶杯重重往桌上一顿,怒目,“你弟弟所言,可是真的?”
顾长夜抿唇,不置可否。
“竖子!你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你竟敢妄动这种心思,你别忘了,你早与京城的谢家定了亲!”
“谢家乃世家大族,如今虽式微,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谢家家主,如今官至五品御史中丞,你若娶了他女儿,日后必能平步青云,官运亨通,她一个农女,能给你什么!”
顾长夜绷直身子,掀起长袍,扑通一声跪倒在青砖地上,“父亲,她救过我的命,难道救命之恩还抵不过仕途?”
“糊涂!”顾长夜拍案而起,气得嘴唇直颤。
“爹,您别生气,大哥就是一时被那妖女迷了心智。”顾长东搀住顾临川,替他顺气。
顾临川重重咳了几声,眸光狠厉,“暗中与人私相授受,该死!”
顾长夜膝行而前,揪住顾临川的衣角,不住磕头,“父亲息怒!此事与旁人无关,都是儿子一时糊涂,她从未接受过儿子的心意,都是儿子一厢情愿!”
“看来大哥真的很在意这个......哦......花无颜......”顾长东敛起双眼,火上添油。
顾临川攥住桌沿,转身,反手就是一巴掌,毫不留情地烙在顾长夜脸上。
茶盏被带起的衣袖掀翻,滚落在地,四分五裂,滚烫的茶水溅落在顾长夜的手背之上,水泡鼓起,如恨意,悄无声息地蔓延滋长,不断胀大。
“我看你是鬼迷了心窍!来人!把大郎君送回房,面壁思过,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踏出房门半步!”
衙役蜂拥而至,捞起地上的顾长夜,拖走,暗道大郎君又惹老爷生气了。
“父亲!父亲!都是儿子一厢情愿,与她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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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房阴暗,不见天日,只在顶头一角开了个小缝,孱弱的月光不嫌此地腌臜,静静地流淌进来。
花无颜坐于枯草之上,双手抱膝,困意全无,仰望着高处的一丝光亮,神情怔然,不知在想什么。
已是后半夜,万籁俱静,连值班的衙役也抵不住困意,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隐约可闻其鼾。
不知无愧怎么样了?会不会害怕得睡不着?
花无颜垂首,下巴搁在膝盖上,闭上眼。她绝不相信无愧会偷东西,但众目睽睽之下,顾长东敢一口咬定无愧行窃,想必不是空穴来风。
无愧与顾长东井水不犯河水,在此之前,二人甚至不知道对方的存在,顾长东不至于栽赃陷害无愧。
双方都咬定自己没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花无颜揉着太阳穴,百思不得其解。
寂静中,忽有老鼠窜出,一阵窸窸窣窣后,花无颜听到了长留的气音,“花无颜!花无颜!”
长留趴在柱子上,双手拼成喇叭状,正低声唤她。
花无颜起身,走到他面前,眺望一眼看守,“你怎么进来的?”
长留摇了摇手中的钥匙,“声东击西,多亏烧饼帮忙,出去之后多赏它几根骨头。”
长留打开牢房,拉过无颜的手,“快走!”
“无愧也被他们抓了。”花无颜顿住,盯着他,目光灼灼,“这次决不能再丢下他。”
长留觑了眼正熟睡的衙役,点头,“那我们分头行动,你往那边找,我往这边。”
好在牢狱不大,他们很快找到关押无愧的牢房。
小家伙大概哭累了,蜷缩在杂草上,沉沉睡去,眼角还挂着泪珠。
长留打趣:“小鬼睡得还挺香,要不别管他了?”话音未落,便遭到了花无颜的刀眼,悻悻闭嘴,老老实实打开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