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罗绮花毫不吝啬的夸赞，惢娘似乎并不为所动，她将一片生牛肉放进染锅，客气地笑道：“什么刺绣，不过是乡下老婆子闲暇时候动手胡乱绣的，没什么值得欣赏的。我只盼着青儿喜欢，不嫌弃，便好了。”
苏青青嘴里塞着肉肉，声音虽然含糊，但是望着惢娘的神情却非常认真：“不啊！阿娘手艺可好了，这小衣服做的又好看又暖和，这样的好衣裳我以前可从来没穿过呢，阿娘对我最好了！”
惢娘无奈地望着实诚的儿媳，叹了口气。
唉，傻儿媳妇，她不过是在推脱罗绮花那些客套话罢了，怎么还这么认真的回答呢？
“是么……”罗绮花微微蹙眉。
她感觉惢娘似乎不大想谈论和那件刺绣有关的话题，但是又不知为什么，一时间她竟然不知该如何再开口，只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身侧的罗管家。
罗管家枯槁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鼓励似的冲她点了点头，用口型说了声：“没关系，小姐，去吧。”
罗绮花好似吃了颗定心丸，她长长吐出一口气，忽然放下了筷子，往后挪了几寸，正襟危坐，接着对着惢娘俯身行了个礼，道：“夫人，绮花有一事相求，还请夫人答允！”
闻言，惢娘的手猛地一抖，她望着俯身行礼的罗绮花，蓦的放下了箸，惊讶道：“姑娘，你这是干什么？快快起来！”说着，她连忙示意身侧的苏青青，道：“青儿，快把罗姑娘扶起来！”
苏青青连忙啪嗒啪嗒跑过去，她抱着罗绮花的手臂将她往上拉，道：“绮花姐姐，没事的，你有什么事好好说，不要这样。”
罗绮花顺着苏青青的搀扶的力道直起身，咬了咬唇，一脸严肃地对惢娘道：“绮花恳请夫人将您刺绣的工艺授予尚好布庄的绣娘，报酬一切好商量，请夫人答允！”
“…啊？就这？”苏青青愣住，她还以为有啥大事呢，不就是要阿娘教她店里的绣娘刺绣么，至于跪下行大礼么？
惢娘微微蹙眉，但是看她表情恳切真诚，看不出有什么奇怪的心思，便叹了口气，道：“罗姑娘，不是老婆子不答应你，只是老婆子身子骨实在太差了，实在是没有精力。”
罗绮花急切道；“一切好说，我会在山源安排一个三进院的宅子好好伺候夫人，定不让夫人操半点心！”
惢娘还是拒绝，她叹了口气，劝道：“姑娘，凉州绣工好的绣娘这么多，您何必盯着一个老婆子不放呢？”
罗绮花沉默了半晌，道：“凉州绣工好的绣娘是很多，但是会明辕司的飞针法的，恐怕凉州只有您一个。”
明辕司三字一出，惢娘脸色陡然苍白。
苏青青一怔，明辕司？好像有点耳熟啊……
蓦的，苏青青瞳孔一缩。明辕司……不是扬州专供贵族的织造坊吗？她依稀记得，原主在进宫以后新换的漂亮衣裳好像都是来自明辕司的手艺，不过明辕司的针法不是向来保密不外传的么，惢娘是怎么学会的？
肖慕言不知惢娘的过去，也没有苏青青的金手指，完全在状况外，他只能看见自己母亲的脸色苍白，似乎不大想谈论这个话题。肖慕言作揖，道：“罗掌柜，我母亲这十几年来身子一向孱弱，或许真的没有办法替您教授您店里的绣娘，此事若是事关重大，我们也不好拖着您，还是快另请他人为妙啊。”
肖慕言说的委婉，但是罗绮花听出来他是在阻止她继续请求了。
罗绮花叹了口气，她早知区区一场宴席是不可能让惢娘教授明辕司的绝密针法的，但是总心存侥幸，愿意来试一试。不过，她也没就此放弃，只是淡淡一笑，暂时将请求搁置在了一边，有些遗憾地对几人道：“那真是可惜了。不瞒各位说，这明辕司的刺绣向来是贵族之秘，若是能学到几分用在民间的成衣铺子里，一旦成了规模，吸金的潜力不可估量——”她顿了顿，眼中燃起了希望之火：“这是罗氏布庄东山再起的机会，绮花现下不提，可是也不会轻易放弃。”说到这里，罗绮花的神色有些复杂，她无奈地望着众人，略带歉意道：“抱歉，此事是我心中执念，还请各位千万不要生绮花的气。”
惢娘叹了口气，她心中恻隐，但是不知在顾忌什么，依旧没有答应罗绮花的请求，只是低低对她说了声抱歉。
罗绮花长叹，重新拾起笑容，对众人道：“不好意思，是绮花扫兴了，各位继续用餐吧。”
话虽这么说，但是经过刚才讨论罗氏家族往事和请求教授针法之事后，气氛总有些尴尬，苏青青低头吃着涮肉，心里拧巴地不是滋味。她知道明辕司的针法是织造坊中的秘密，但是盛景也不缺刺绣之法被人破解后再民间小范围流传的事，好看的刺绣很复杂，想要大规模的仿制，仿制者的财力也很重要，所以其是惢娘就算是教了罗绮花，似乎也没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不知为何惢娘就是不肯松口，苏青青没有责怪惢娘的意思，只是不太理解。
正吃着，苏青青忽然想到了莫老在水月间询问肖慕言是否科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