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反桉虽大,但并未影响到河北的稳定,因为所有人都清楚,无论是关陇降臣,山东世家,还是大隋遗老,都不是新朝政治舞台的必需品。只要丰州一脉不乱,其他人都是配角,翻不了天。
不过,此事的后遗症还是有所凸显,至少在关中地区,有些地方已经开始生乱。
之前隋军入关中,包括窦抗、李幼良等多人先后投降。事后安置的时候,文官还好处理,但带兵的武将,就不好安排了。
这些人若是划入野战军,则影响战力和军队的稳定性;若是划入地方军,则相当于又给这些人掌控地方权利的机会。于是后来黄明远命关中各卫补充了一部分,地方郡县抽调一部分,又清理了一部分老弱病残,剩下的降兵和附兵,约有近四万人,被黄明远设为十八军,作为辅助部队,直受长安行台指挥。
十八军之中,窦轨、李幼良、丙粲、杨屯四人分别为副总管,长孙安业、窦袭、元律、翟长孙、梁胡郎、午士政、独孤大义、窦诞、吕绍宗、王长谐、史万宝、贺娄善积、杨及、张佑十四人俱为中郎将。
四万人分成十八军,每军多则两三千,少则千余人。
这也是黄明远故意安排的,使各人互不统属,互相制衡。否则这四万多降兵交到谁手里,都不安全。
此时这十八军中,丙粲部屯于安定郡,长孙安业、翟长孙、独孤大义、窦诞、史万宝五部在天水郡和汉阳,其余诸军,皆驻扎在关中。
窦抗叛乱的消息,黄明辽比旁人知道的早的多,不过兄长却严令他不得动。整个关中,除了陈仓、潼关不能丢,连长安也是可以放弃的。
窦抗被杀一事,既是挑战,又是机会。
一个测试关陇势力忠诚度的机会,一个测试无数关中降将和军队是否可用的机会。
······
窦抗叛乱被杀之事传到长安之后,黄明辽便立刻见了在行台担任户部郎中的窦德明。
窦德明听到此事后都吓傻了。
黄明辽却并没有对其问罪,而是好言抚慰,更言“窦抗之罪,乃一家之罪,与窦氏无关”,而且还让窦德明前往蓝田,去劝阻驻扎在那里的窦袭。
黄明辽这一番举动,着实感动了窦德明,直让窦德明激动地流涕叩首。
黄明辽当然不是真的完全信任窦德明,之所以下这番功夫,乃是觉得窦德明聪明而机敏,又出身大族,与其余关陇家族有盘根错节的关系,是个可破局之人。
无论什么时候,什么朝代,治理一个地方,都不可能少了当地人的支持。大隋没法完全信任关中人,也没法获得对方的信任,倒是可以推出几个“千金马骨”式的人物,以点带面。
窦德明其实也并不是完全对大隋忠心,他们这种世家子弟,从小受的教育就是为了家族利益而生、而死,很难完全忠于一个君主。
窦德明之所以不遗余力地支持投降大隋,既是因为他认为天下必为黄明远所得,如此做是为了保全家族;同时也是为了争夺家族内部的权力。
窦德明看得很清楚,时代不一样了,窦抗他们所追求的,都是老黄历了,不顶用。大势已定,再守着那些旧见,乃是逆天而行。现在非得不遗余力地往上爬,在卫公这里扎下根,窦家才有再起的机会。
出了行台府,窦德明就直奔蓝田县。他很清楚,窦轨和窦诞不指望了,窦抗谋反身死的消息传出,二人必然是会反的,谁也拦不住。他就怕窦袭也跟着一起反了,那窦家就完全陷入灭顶之灾了。
自当初窦家投降之后,窦家军被一分为三,分别在蓝田、冀城、新平三地驻扎。一在北、一在西、一在东,相互离得很远。
窦袭作为中郎将屯蓝田,算是一处要职。
诸窦其实已经分裂,窦袭因为和窦德明一起先降,触怒了窦抗,也几乎跟窦抗决裂,只是大家毕竟姓窦,抱在一起好取暖,尚没有撕破脸。
见到窦袭,窦德明便将他从黄明辽那里得到的消息告知了对方。
窦袭也吓了一跳,毕竟窦抗是窦家的头面人物,他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窦氏,也关乎着窦氏的安危。
窦德明也单刀直入,直接问道:“十叔祖明鉴,因五叔祖之死,八叔祖和十六叔必然起兵,十叔祖将何去何从?”
窦袭有些为难,难道自己要跟着一起造反。
窦袭不想起兵,这一年来,他在蓝田,离得长安近,已经充分看出了隋军的强大。整个窦家,拉不出一万军队,还各自分散,能有什么用。至于让各家群起响应,更不现实,蛇无头不行,窦抗一死,说将各家联合起来,就是一句空话。
再说大家都不傻,凭什么跟着窦家折腾。
窦袭犹豫半天,这才言道:“德明,你我均姓窦,在外人眼中,和窦抗皆是一提的。时至今日,我若不反,不等着身死吗?”
窦德明笑道:“十叔祖,窦家不是一个窦家,难道天下姓窦的,都得跟着窦抗他们一起去死?恕我之见,窦抗他们心中也没有窦家了,否则如何敢不顾窦家安危,擅做造反之事?窦抗之事,是他自取死路,与十叔祖何干?今尚书令命我前来,其心意难道不能明吗?”
“可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