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日上三竿,黛瓦上晴亮的天色青粉柔和,院墙外能看见别人家灶火升起的热腾熏烟。刘府朱门大开,贾青策提溜着一个小童大步流星地踏进院中。
他一面进,一面喊刘煜昭出来。
小童是他雇来帮忙干活的,小孩子皮肤细,脸被早间的大风刮的皴红。
孔松月闻声而起,掐着小童的嫩脸,心觉可怜,遂找来了一盒丁香面脂给他擦上。
小童脸上皮肤细细嫩嫩,可手上的老茧比他们几个人的都多。
手指也是黑黢黢的,皴裂的口子细细密密,一道黑一道红,整个手叫人不忍看。
贾青策说这小孩在城北酒楼干活,老板惯会欺负人,仗着小孩父母双亡,无人撑腰。拼了命地使唤他干活,硬是把人当成了骡子。
贾青策原是去城北买马蹄糕,看见了这,于心不忍,又想起刘府缺个干活,干脆就掏了点钱,把小童要来了。
“他叫什么名字?”孔松月今天换了一件丁香色的海棠银丝裙,外穿一件月白色褙子。
衣服在她醒来之前就被梁川放在了门口,他找来一个枣红色的酸枝木匣子,匣子上镂刻着筝揺山的青鹳瀑布,看着亲切。
打开大匣子,里面除了梁川准备好的衣服外,还有一对月牙珍珠耳坠,两支珍珠玉蝴蝶对簪,一串碧玺珍珠璎珞,以及一个蝶翼掐丝后压。
若是只有她自个,大约懒得收拾这么多。
但梁川一向心细,乐于替她打理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小童的嗓子被黑心老板弄的沙哑不堪,张口说话约等于半个哑巴。
贾青策拆开细麻绳捆的油纸,递给她和小童各一块马蹄糕,“秋小瓜,酒楼的黑老板是这么说的。”
小童听见自己的名字,狠狠点头,他咦咦啊啊说着不成句的音节,附下身对贾青策一个劲儿的拜。
贾青策提溜着他从寒凉的青石板地上起来,指着西边院子给他看,“用不着谢我,用不着谢我,你要谢就去谢屋里的刘大哥,把你买出来的钱花的是他的。”
“漏,大,和?”
“算了,你嗓子养好前还是别吭气了。”
贾青策把秋小瓜打发去了后院,收拾院子。
等他走远了,孔松月咽下嘴里噎嗓子的马蹄糕,随口问道:“他父母怎么死的?”
贾青策清了清嗓子,“宫里死的。”
“宫里?”手中酥甜的糕点簌簌掉渣。
“当然,我可从来不招闲人过来。”他凑近了孔松月耳朵,二个人好似在秘密接头,“他爹是宫里金羽卫,娘是琦琅宫的宫女,本来幸幸福福一家子,结果他爹被安排去查春蝉坊,查着查着,人就暴毙了。他娘叫苦无门,自己闯到春蝉坊闹,当天在回来的路上就被马车撞死了。”
“春蝉坊。”孔松月砸磨着三个字,不对劲。
师父说的千琥谷线人好像是在春蝉坊,如果她没记错的话。
现在又多了两个人因春蝉坊暴毙,这地儿多少有点风水不利。
贾青策压低了嗓子,“有传闻啊,是有传闻,不确定。这春蝉坊似乎是太后安排的探点。”
太后?
孔松月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这好这好,见太后的路又多了一条。
贾青策不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兀自讲着千琥谷的事。
比起洙邑城里的其他人,郑鸢对千琥谷的重视已经到了夸张的程度,甚至安排了春蝉坊来收集有关千琥谷的消息。
但尽管如此,她对传言中的“千琥谷秘宝”依然知之甚少。
当初孔松曦为母复仇来到洙邑,她留下孔松曦,一方面是看见这张肖似邱夫人的脸,不由心生怜悯,另一方面则是想借邱夫人后人之手,打开千琥谷的山门。
人一享乐,贪欲自然愈深愈重,千琥谷秘宝潜藏长生登仙的希望,关于大周未来江山变动,太后很难不动心。
千琥谷世称另界,介于仙府与人世之间,世间寻仙访道者,无一不思之如狂。
郑鸢如此,洙邑无数锦绣富贵权人亦如此。
“所以,你想让我去一趟春蝉坊?”
贾青策目光热切,激动地狠狠点头。“月娘有所不知,春蝉坊自孔兄死后就关门了,哎呀,也不能说是关门,只是不对咱们这些平头百姓开门罢了,如果是北安王那种的富贵鼎盛之家,还是进得去春蝉坊的。”
孔松月上下扫视着贾青策,他今天穿了一身的绛紫色,头发油暗发腻,脸上被东风吹糙了皮子,她咂咂嘴,疑道:“你看着也不像是需要胭脂的人呀,春蝉坊不是胭脂坊吗?你想去哪里干什么?”
“哎呀!不是胭脂!那儿比胭脂重要的东西多了去了。”他神秘兮兮道:“比如北,安,王。”
孔松月点点头,“听说过,狠角色,在洙邑,不干好事。”
“对对对,就是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