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在日落时分靠岸。渡口处比之别的时刻热闹,搬卸货物的人往来穿梭,下船的客人亦是不少,庾度便是其一。墨今、墨明跟在身后。
既是渡口,必少不了货摊及客栈,然庾度并不打算在这附近住宿。他们租了辆马车,朝着城中心进发。
虽借了渡口的东风,此地也算不上繁荣富盛人烟辐辏。马车缓缓行进,马车外不时传来吆喝声。墨今出口问道:“公子,明明可夜里乘船,我们为何行宿于此?”
庾度反问:“又不着急赶路,为何乘舟夜行?”
墨今无言,他只是觉得此处与他们先前待的地方略有不同。
墨明道:“我倒觉得此处不错,人不是很多,不至于嘈杂,但也不少,不显冷清。常言道:‘吃惯了大鱼大肉,偶尔素食淡菜也不错。’”
墨今不住腹诽,这是哪门子的常言道,不过是你信口胡诌罢了。
算了,计较这些作甚。“也不知这里有些什么好吃的。”说着,墨今掀开了帘子。根据飘来的香味,应是有不少好吃的。
庾度此时才觉有些饿了。
不知多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车夫大声道:“各位爷,到了。”
三人陆续下车,走进客栈。墨明先一步到达台前,订下三间客房。
客栈提供伙食,宿者可在一楼大堂用餐,也可让店小二送到房间。
庾度选择一楼大堂。
不久,店小二端上热乎的饭菜,墨今趁机问道:“我们一路走来,闻到各种香味,实在馋人,想问问你这儿都有些什么好吃的。”
许是被问得多了,店小二不假思索便说了不少美食。
墨今欢喜道:“看来我们有口福了。”
所谓饭不言,三人安静用着餐,不时听到邻座的交谈声。
“听说那家人今天下午又去闹了。”
“这都第几回了。”
“毕竟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你,你也闹。”
“……也是。”
这几句话未引起庾度多大的注意,直到听到这句——
“可是这么闹也不是个办法啊,官府的人又不是好惹的,闹得多了,恐怕……”
闻言,墨今、墨明面面相觑,而后纷纷看向庾度。
庾度未作一言,只心中默默将方才的对话重复了一遍,有几个词他很在意。
饭后,庾度回了房间。他坐到桌前,拿起客栈备好的纸笔,略做思索后,写下几行字——
“那家人今天下午又去闹了”
“儿子”
“官府”
从对话中不难看出,此事当地的人都清楚,与那家人的儿子有关。
一开始他本以为是两家人之间的矛盾,后来提到官府,他便改了想法,那家人应该是去官府闹了几次。至于为何去官府闹,可能有三。
一是那家儿子犯了什么罪,被官府处罚,可是那家人不满,于是去官府闹,想借此施压,逼迫官府重新裁决。二是那家儿子是为受害者,那家人认为官府对罪犯的处罚不够,想借此施压,逼迫官府加大处罚。三是那家儿子是为受害者,而官府是为加害一方。
庾度盯着“官府”二字。若是前两个可能,便是涉及官府判案的公平问题,若是第三个可能,那就不是判案的事情了……
“莫公子……”
门外传来声音,猝然打断庾度的思绪。
他记得,他方才叫店小二准备洗脸的热水来着。
庾度离座,打开房门。只见店小二端着一盘水,冒着热气。
“您要的水,我给您送来了。”
又问:“我给您送进去?”
“有劳。”
店小二将水端进来,稳步走到架子处,再小心翼翼放下。
庾度心想,事情既是人尽皆知,想必店小二也清楚,不若问问他。可他转念一想,眼下他未理清所有的思绪,贸然相问,怕是不妥。明日再做打算罢。
店小二说了句“有什么事您再叫我”,便退了出去,并关上门。
庾度走过去,浸湿布巾,又捞起拧去多余的水分,用以擦拭脸庞。他手中动作不停,脑中却在想着刚才之事。
如今想来,设想三的可能性不大。若是官府牵涉其中,他们交谈的语气不会如此,更应该类似于讳莫如深的语气。
他再次回忆那几人谈话时的语气,说到“毕竟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你,你也闹。”这一句时,满是叹息,由此他更倾向于那家儿子是受害一方。那么,涉事的另一方,即加害方是谁?
多次去闹却一直无果,看来那家人不是当地的显贵,也不是什么特别之人,至少没什么影响力。
闹了多次无果,仍坚持不懈,想来事情不小。
庾度将浣好的布巾放回架上。不知为何,那句“毕竟就这么一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