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永离一边操纵着冰棺上方牵连“她”躯体的银线,一边割开了手掌催动咒诀,以自身灵血注入土灵阵眼,重又启动了幻阵。
刹那间,兰室之中冰花雪雨团团聚来,有如被这幻阵重启之力所吸引,纷纷袅袅,一齐汇入阵眼上方悬空而立的女子体内。那女子一身宫装似被冰风吹动,掩护着一颗颗雪珠闪耀出的银蓝光点,曳曳然如梦中蝶舞。
洛永离仰头望见“她”栩栩如生的容颜,眼眶却在这阴寒的兰室里微微热了。手里的血滴入地下,与那一滩触目的血水融合,不分彼此。
在他看来,无论是谁,只要魂体契合,自愿为“她”牺牲,换“她”与自己重见一日,那便没什么是不值得的——连他自己也不例外。
内心的想法越是疯狂痴情,手上输出的灵力也越发沉重窒息。到最后,所有冰雪细屑都从兰室四处一一汇集至此,幻作一条完整的人形长河,他那许久无甚表情的脸上,也终于显出一分欣慰之色。
“玖音……要醒了。”
失掉真身的雪奴之魂脆弱异常,终是被重启的幻阵强行引入了女子所在的阵眼中。洛永离强大的土灵铺天盖地而来,使她再无意识反抗。
而洛永离对此仍觉不够。“她”的身躯既有幻阵的护佑,他便撤出了贯穿其经脉的银线,一点一点,将“她”推向了那条散发着银蓝微光的冰雪长河,从而把雪奴之魂彻底缚住。
整个过程历时愈久,他所输出的灵力也愈显苍白,不复玄墨之色。待到那如蛛网般丝丝缕缕的银线将女子整个人儿包裹其中,他再也等不了半瞬,手间法力倏地往回一收,那银丝即如蚕茧收拢,将雪奴之魂牢牢锁定在了“她”兀自沉睡的身体里。
灵线消泯无痕,女子亦悄然张开了双目。
“玖音!!”
他嘶声唤着爱人的名字,眼中久含的热泪,在这一刻忽然掉了下来。
女子从半空中轻巧地落下,双足却越过了那一地不堪,稳稳踏在土灵阵眼的光环边缘。她望着他,眼神淡漠,不发一言。
洛永离自惊喜中回过神来,方拉过女子的纤手,紧紧贴于自己胸前。他似乎仍不敢相信,这独自一人饮恨吞血的百年幻梦,也会有朝一日,在眼前终结。
然而……
就在他把女子之手拉出褐色光环所笼罩的区域时,“她”的玉指皓腕,却若接触到了极具腐蚀性之物,皮肉皆迅速腐朽溃烂,眨眼间仅剩一段伶仃白骨。他慌忙将她的手送回土灵阵眼的护佑之下,眼见那力量沿着“她”完好无损的手臂,将骨上血肉一点点修复,才又稍稍安下心来。
“还是不行……”他低头一想,余光扫向四周,一下便有了主意,“你现下的身体,还需要离原草的维护。”
女子仍是默然。但那双清丽婉约的眸子,已不再看向洛永离,而是直直穿过兰室,向通道外的那段石阶投去,隐隐有一种难言的情绪起伏。
洛永离亦随她的目光向后方看去……
“芷梦”法阵的出口处,玄墨色灵光顺时针回旋,带动其内百态人间如烟幻灭,不留余地,悲怆而绚烈。
临岚如天降的仙子,着一袭耀眼华服,坦然从中走了出来。
“你放了她。”
兰室幽寂,余声清响,衬得她语音格外泠柔。但她背光的脸色却无一点柔和,甚至有几分难得的严肃。与洛永离僵持对视间,临岚再次强调:
“你放了她,放了那些无辜的人——像之前说好的那样,由我来替他们。”
“洛夫人留给你的临别信,我已解出来了。”临岚素手一挥,抖开自己那件沾了浅浅字印的长衫,镇定道,“虽然不全,但我想她要表达的意思,已经明了。”
由于字迹乃是“芷梦”幻境里积年的灰尘和锈迹所染,并不十分清晰,所以临岚来此之前,就已请岸上侍卫凌远以神笔之力将其重新描了一遍,虽未能完美还原洛玖音绝笔的真迹,但已有八九分接近。
洛永离的眼光果然有一瞬闪动,但他又对此深表怀疑:“你?呵……”
他随手画了个灵符在阵眼前方竖起一道坚固的土灵结界,金钟罩似的护住自己身后之人,方才迈步到光影里与临岚对峙。
“云楹,若我没记错的话,玄冰灵核早已归于原位,现在的你……根本没有资格再与我谈条件。”
“难道去‘芷梦’幻境里走了一趟,你的灵力又回来了?”他说得句句笃定,充满气势,却也丝毫不敢松懈,生怕临岚心思聪慧,还留了什么后手。
谁料临岚亦未理会他暗含轻蔑的言辞,只将长衫迎面丢给了他,径自从腰间抽出一把样式别致的小刀,飞快地在自己右手臂上划了两道。洛永离定睛一瞧,那好像是他收藏在挽音别院的一把小刀。
殷红的血珠漫过玉臂不住滴落,却在将要落到她脚边的地面之前,被临岚挥舞的掌风带动,尽数洒向了背后不远处的“芷梦”白面。
灵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