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那些国君的名字,小子,还有所有那些晋城大君的名字。我觉得,也许那个地方又有一个诸侯得到了更大的权力,但在那之前,我应该能听到一个年老大君的死讯才对。如果你是轰走某些倒楣的家伙,占据他们的船舱,而不是住进船老大室,我们就能各自有一张床了。一张又窄又硬的床。现在,我们只好在安老大的床上一起睡了。我希望你不会打鼾。我受不了鼾声。”
马鸣咬了咬牙。据他所知,谢铁嘴打起鼾来就像是一把老锯子在锯马尾松的树桩。他自己一定不知道。
又过了一会儿,刚才两名大汉的其中一位走了进来。马鸣不知道他是山子还是德子。他从床底下拖出船老大的铁锁钱箱,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朝两个人草草地指一了指。感觉到他们根本没看自己,大汉皱了皱眉,便离开了。
马鸣开始怀疑,保佑了他一整个晚上的好运气是不是终于抛弃他了。他要忍受谢铁嘴的鼾声,而且,说实话,成功跳上一艘船,然后当众拚命摇晃一张有着丹景玉座的笔迹和嘉荣城之焰印章的纸片,马鸣现在已经不能肯定,这算不算是好运气了。他有些冲动地拿出皮骰罐,打开盖子,将里头的骰子倒在桌上。
是点骰,五个圆点分别占据五个朝上的骰面。魔王之眼,这是这种花色在某些游戏中的名字。在那些游戏里,出现这种花色就代表输了,而在其他的游戏里,这代表着大赢。我现在摇出这个又是什么意思?他将骰子抓起来,又扔了一遍。五个单点。再掷,魔王之眼重新冷冷地望着他。
“如果你的黄金都是用这些骰子赢来的,”谢铁嘴平静地说,“那就难怪你为什么一定要搭第一艘船离开了。”他说话的时候,正在脱他的中衣,他的头刚刚从领子里退出来,被包在拉起的中衣里。他的膝盖因为缺乏脂肪而显得凹凸多节,腿上紧绷着一条条坚实的肌肉,只是右腿的肌肉有一点儿萎缩。“小子,即使你用这套骰子对付的是一个十二岁的姑娘,如果被她知道了,也会把你的心脏挖出来。”
“不是因为骰子,”马鸣嘟嚷着说,“是运气。是鬼子母的运气?还是十首魔王罗波那的运气?他将骰子放回骰罐,重新盖好盖子。
“我觉得,”谢铁嘴说着,爬上了床,“你并不打算告诉我所有这些金子都是从哪里来的。”
“还能是哪来的,当然是赢的,我今晚赢的,用他们的骰子赢来的。”
唔,那我觉得,你不会对你挥舞的那张纸做什么解释吧!我看见那印章了,我看见了!还有,那些关于白塔的事,以及为什么码头负责人会从鬼子母那里知道你的相貌,你不会知道告诉我这些的。”
“我帮仪景公主带了一封要交给银蟾女王的信,谢铁嘴。”马鸣用比他想像中更大的耐心说着,“是半夏给了我那张纸。我不知道她是从什么地方拿到它的。”
“好吧,如果你不打算告诉我,我要睡了。帮我把灯吹熄吗?”谢铁嘴侧过身,将枕头压在自己头上。
马鸣脱掉外衣,爬进毯子里,吹熄了灯。床很舒服,安老大为自己准备了一张柔软的锻子面床垫,但马鸣还是难以入睡。
他很快就听到谢铁嘴的鼾声,枕头什么也没挡住。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谢铁嘴正在用一把生锈的锯子锯木头。实际上,他也一直没有办法停止思考。湘儿和半夏,还有仪景公主,她们是如何从丹景玉座那里得到那道手令的?她们一定是卷进了某个与丹景玉座有关的旋涡,巫鬼道的阴谋之一。不过,马鸣认为,她们一定是对丹景玉座隐瞒了什么。
”‘请带一封信给我娘,马鸣。’”他低声重复着,一边还下意识地模仿着姑娘尖细的声音。“傻瓜!丹景玉座可以随便派一名退魔师把公主的信送给女王。瞎眼的傻瓜,你那么想离开巫鬼道吗?连这点都看不出来。”谢铁嘴的鼾声似乎也对马鸣的自责大表赞同。
不过,在大多数时间里,他想到的是运气,还有那些拦路贼。
船尾的第一次撞击几乎没有引起他的注意,他也没注意到有东西落在甲板上的重击声,还有头顶上传来的凌乱脚步声与叫喊声。这艘船本身一直在发出各种杂音,也总要有人不断地叫喊、奔跑,它才能在河面上行驶。但是当马鸣听见一阵刻意被压低的脚步声从走廊里传来,且正缓缓地向门口靠近时,他立刻想到了那些拦路贼,也立刻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个声音上。
马鸣用臂肘轻轻推了推谢铁嘴。“醒一醒,”他低声说,“有人在走廊里。”说完,马鸣跳下床,一边祈祷着脚下的地板。
“或者是船板吧,不管它是什么他娘的东西,不会发出什么声音。”谢铁嘴嘟囔着,抹了抹嘴唇,重新开始打鼾。
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外。没时间担心谢铁嘴了。马鸣拿起镇山棍,走到门前,等待着。
舱门被缓缓地打开,两名穿披风的汉子出现在门口,一个跟在另一个身后。从楼梯口透进来的昏暗月光勾勒出他们两个的身影,也映照出两把出鞘的匕首。那两个人显然没料到会有人在门口等着他们。
马鸣将镇山棍向前戳去,棒头狠狠地砸在对方的肋骨和腹部之间。他在打出这一棒的时候,耳边还回响着父亲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