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啊!”子恒喊出声后,才意识到把嘴闭住。纯熙夫人转头望着他,他只得继续说道,“你的意思是……发生在令公鬼身上的事,也会发生在每一个人身上?”
“不会是对每一个人。至少现在还不会。只是刚刚开始,我相信滑过缝隙的泡沫只有很少的几个。但以后会怎样,又有谁能知道?就像缘起会吸引因缘中其它的业力,我觉得,也许缘起也会比其它人对那些泡沫有更强的吸引力。”
她纯熙夫人的眼睛在告诉子恒,她知道,刚刚在清醒中经历过噩梦的,不只是令公鬼一个人。一个短暂的微笑,几乎在子恒看见之前就从纯熙夫人的脸上消失了。那个笑容告诉他,如果他愿意,他可以将那件事当作秘密藏起来,但她知道。“不过,在随后的几个月……几年里,如果我们运气好,也许还能延迟几年,恐怕有许多人会遭遇到能让他们一夜白头的事,如果他们能活过那一夜的话。”
“马鸣,”令公鬼说,“你知不知道他……?他会不会……?”
“我很快就能知道了。”纯熙夫人冷静地回答。“做过的事不能消去,但我们可以希望。”
无论她的语气如何,她的气味中却显出不安,直到鬼玄元开口说话:“马鸣很好,至少刚才很好,我过来的时候看见他了。”
“他往什么地方走?”纯熙夫人的声音立刻提高了许多。
“他看起来是往奴仆区走去。”鄢陵汉子对她说。他当然知道这三个人是缘起,当然,他肯定以为自己还知道不少其它的事情,不过,他确实清楚马鸣的为人,所以他又说道,“他没有去马厩,鬼子母。他走的是另一条路,向河边去的。在城外的码头上并没有船只。”说出“船只”和“码头”时,他的话语毫无滞涩,这两个词对大多数宵辰人都是生疏难懂的,在荒原中,这样的东西只会出现在传说里。
纯熙夫人点点头,彷佛也料到会是这样的状况。子恒则摇了摇头,她总是在隐藏她真实的想法,这对于她似乎已经成为习惯了。
突然间,一扇门被打开,鬼断怨和鬼指残就闪了进来,她们手里的枪都不见了。鬼断怨拿着一只巨大的白碗和一个大水壶,蒸气正从壶口不断地冒出。鬼指残得的手臂上挂着整齐叠好的抹布。
“为什么是你们拿这些东西进来?”纯熙夫人问。
鬼指残得耸耸肩:“她不进来。
令公鬼笑了一声:“就连奴仆都知道不要靠近我。随便把它们放在哪里吧!”
“你的时间不多了,令公鬼。”纯熙夫人说,“晋城人正在熟悉你,以某种方式在熟悉。人们对于熟悉的东西不会像对陌生的东西那样害怕。再过几十天?或者是几天?就会有人企图用箭射穿你的后背,或者是在你的食物里下毒。也许再过一段时间,就会有黑水将军发动进攻,或者是有新的泡沫进入因缘。”
“不要逼我,纯熙夫人。”令公鬼浑身血污,半裸着身体,把大部分的体重靠在神威万里伏上,才能勉强坐稳。
但他还是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充满了平静的威严:“我还是不会为你而奔命。”
“快点选择你的道路。”纯熙夫人说,“这一次,告诉我你要怎么做。如果你拒绝我的帮助,我的知识就对你毫无意义。”
“你的帮助?”令公鬼疲倦地说,“我会接受你的帮助。但做决定的是我,不是你。”他望向子恒,彷佛想用无声的语言告诉他一些什么,一些他不想让别人听到的事情。可子恒对于令公鬼想告诉自己什么,丝毫没有头绪。
过了一会儿,令公鬼叹了口气,他的头又向下低垂了一些:“我觉得睡觉了。你们所有人都走吧!算了。我们明天再谈。”他的目光又向子恒闪烁了一下,向他发出无声的讯息。
纯熙夫人走向鬼断怨和鬼指残得,两名鄢陵女子靠上去,仔细倾听鬼子母对她们的耳语。子恒只能听到一阵模糊的嗡嗡声,他怀疑是不是纯熙夫人用紫霄碧气阻挡了声音的扩散。她知道子恒的听觉敏锐异常。子恒确定鬼断怨也说了些什么,但他同样无法听见。
不过,鬼子母并没有干扰他的嗅觉。两名鄢陵女子在倾听时眼睛看着令公鬼,身上散发出奇怪的气味。不是恐惧,但对她们来说,令公鬼彷佛是一只巨大的野兽,如果她们走错一步,他就会变得非常危险。
鬼子母回身看着令公鬼:“我们明天再谈。你不能像一只等待被网罩住的鹌鹑一样就这么呆坐着。”
没等令公鬼回答,她已经向门口走去。孔阳看着令公鬼,彷佛是想说些什么,但他只是一言不发地跟上了纯熙夫人的脚步。
“令公鬼?”子恒说。
“我们要做我们必须去做的事。”令公鬼的目光一直低垂在双手间的奇玉剑柄上。“我们要做我们必须去做的事。”他的气息中包含着恐惧。
子恒点点头,跟随鬼玄元走出了房间。纯熙夫人和孔阳已经不见了。那名晋城军官正在十步之外盯着这扇门,同时装作保持这段距离完全是出于他自己的选择,与正在监视他的四名鄢陵女子毫无关系。子恒这才意识到,另外两名枪姬众还在令公鬼的卧室里,他听到有声音从身后的房间里传出来。
“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