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弃毫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除非是迫不得已,他不会骑在马上;除非是绝对需要,否则他也不会多迈出一步。厌火族人都是这样,子恒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骄傲,也许,毕竟他们有能力奔跑很长的距离,但这似乎又不是厌火族人这么做的真正原因,只是子恒不认为他们会向他解释这件事。
当然,驮马也必须准备妥当,不过这件事很快就做好了,尸弃要的每一样东西都已经被拿到了马厩,整齐地堆成了一堆。主要是食物和水囊,喂马的豆子和谷子,这些在道门中都找不到。
此外还有几样其它东西,比如马的脚绊,一些应急的马药,备用火绒匣,以及诸如此类的东西。驮马背上的柳条筐里,大部分空间都放着和厌火族人的水囊差不多的皮囊,只不过更大一些,里面都装满了灯油,只要再绑上装在长杆顶端的油灯,就一切都就绪了。
将没有上弦的长弓挂在马肚带上,子恒牵住驮马的缰绳,抬腿跨到快步的马鞍上。他已经有些等不急了,但还要等其它人也做好出发的准备才行。
巫咸也上了马。他的坐骑是一匹毛发蓬松的大马,比马厩里所有其它马匹都要高上好几个头,但黄巾力士的两条长腿一骑上去,它就变得像一匹河滩马一样了。曾经有一段时间,黄巾力士几乎像厌火族人一样不愿意骑马,不过他现在已经是一名很熟练的骑手了。
拖延时间的是小丹,她还在检查她的坐骑,仿佛从没见过这匹毛色光滑的黑牝马。而实际上,子恒知道她刚到海门通不久就买了这匹马,在买之前还骑着它跑过。
这匹马的名字叫燕子,是一匹优秀的下川马,有着细长的脚踝和弯曲的脖子,是一匹看上去就知道兼具速度与耐力的良驹。只不过依照子恒的品味,蹄铁太轻薄了,很快就会损坏。小丹的这种拖延反而让子恒更加急于出发,无论她对此是怎么想的。
小丹终于骑上了马,她动了动马缰,燕子向子恒靠了过来。她骑术很好,虽然身上还穿着那种开叉的窄裙,但人和马浑然一体。“为什么你就不能要求一下,子恒?”她低声说,“你一直阻止我去该去的地方,现在,你一定要求我,难道这么简单的事情会很困难吗?”
山一般的海门通突然如同巨钟被敲响,马厩的地面猛地往上一跳,屋顶也随之颤抖不止,几乎垮了下来。快步踢蹬了几下,连声嘶鸣,将头来回乱摆,子恒用尽全力才没有从马鞍上跌下来。
跌倒在地的马夫们纷纷从地上爬起来,拼命安抚受惊的马匹。厩里的马匹全都尖声鸣叫着,挣扎着想要冲出马栏。巫咸双手抱住大马的脖子。燕子也像其它马匹一样在跳跃嘶叫,小丹却稳稳地坐在它的背上。
令公鬼。子恒知道是他干的。承负的力量在牵引他,两个漩涡形成了一股彼此拉动的乱流。在不停掉落的灰尘中咳嗽着,他用力摇着头,拼命不让自己跳下马,向海门通跑去。“我们出发!”城堡还在颤抖的时候,他已经在高声呼喊,“我们现在出发,巫咸!现在!”
小丹看起来也不想再耽搁了,她用脚跟踢了一下坐骑的肋侧,和巫咸的大马一起跑出了马厩,两匹驮马跟在他们身后。还没有到龙墙门,四匹马已经开始全速驰骋了。武卫军们只看了一眼,就向两旁跑去,不过有些武卫军还趴在地上没站起来。他们的职责是阻止人们进入海门通,而不是阻止他们出去,即使他们得到了这样的命令,当海门通还在他们头顶吼叫,大地还在他们脚下颤抖的时候,他们也不会有心思去执行这样的命令。
子恒紧跟着他自己的驮马,希望巫咸的坐骑能跑得更快一些,希望他能丢下巫咸笨重的坐骑,甩掉那股一直在拉他回去的力量,那股承负拖动承负的力量。他们在晋城的街道上朝着正在升起的太阳飞快奔驰,即使是在躲避推车和马车的时候也几乎没有减缓速度。
穿着紧身外衣的男人和穿着多层围裙的女人仍然深陷在突发剧变所带来的震撼中,有些发呆地望着这支如离弦之箭的队伍,往往是在最后一瞬间才慌忙向路边跳去。
在内城的城墙处,土路代替了石砌路面,赤脚袒胸、只穿一条用宽腰带系住的松腿裤子的人代替了穿鞋子和外衣的人。不过这里的人们同样殷勤地给这一队人让路,使子恒可以催赶快步马不停蹄地跑出外城的城墙。
他们跑过拥挤在城外的矮小石头房屋和店铺,跑进一片零星散布着农庄和灌木林的乡野。直到这里,子恒才脱离了承负的引力。直到这时,他才拉紧了快步的缰绳,让它从奔跑改为行走。他和快步都已经是气喘吁吁了。
巫咸的耳朵因为震惊而变得僵硬。小丹舔着嘴唇,看看黄巾力士,又看看子恒,面色变得苍白。“出了什么事?那是……他吗?”
“我不知道。”子恒骗她说。我必须离开,令公鬼,你知道的。我这样告诉你的时候,你看着我的脸,对我说,我必须去做我觉得一定要做的事。
“鬼断怨和鬼指残得在哪里?”小丹说,“现在她们要用半个时辰的时间才能赶上我们了,真希望她们也能骑马。我要给她们买两匹马,她们却显得很生气。嗯,不管怎么说,我们也需要让马慢走两步,让它们降一降体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