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抢走了我的孩子。”漠玲说。
让沙撒感到震惊的是,沙鲁几乎是立刻就点了点头:“万事总有第一次,万事都是如此,就是这样。”
他开始逐一拍击男人的肩膀,走过一座座帐篷,点出要去木墙村子的人。沙撒是第一个被拍到的,自从他到了能够持矛的年纪之后,他的父亲总是第一个选中他,这次也不例外。
漠玲并不会用矛,长长的矛柄总是和她的长裙搅在一起。“你不必去的,”沙撒对她说,“没有女人曾经这样做过,我们会把你的孩子带回来。”
“我要亲自把漠卡从那里救出来,”她坚定地说,“你不能阻止我。”这可真是个顽固的女人。
“既然这样,你就必须改换成这样的穿着。”他指了指自己灰褐色的外衣和裤子,“你不能穿着裙子在晚上走过荒野。”
没等漠玲反应过来,他已经从她手里拿走了那根矛:“学习用矛的方法并不容易。”那两个和她一起来的男人就是证明,他们正在笨拙地接受指导,不止一次差点摔倒在地上。
沙撒找到一把斧头,将那根矛的矛柄砍去一截,只剩下四尺长的一段,其中差不多有一尺是钢制的矛尖。“用它戳刺,只是戳刺一个动作。矛柄也是用来格挡武器的,但我会另找一样东西作为盾牌,让你握在另一只手里。”
她以奇怪的眼神望着他:“你多大了?”她的问题比眼神更奇怪。他将自己的年纪告诉了她,她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沙撒说:“这些男人中有你的丈夫吗?”他们仍然不时会被手中的钩镰枪绊到。
“我的丈夫已经为漠卡追悼过了,他对那些树的关心更胜于他对自己的孩子。”
“树?什么树?”
“生命之树。”看着沙撒依旧茫然的眼神,女子摇了摇头,“三棵种植在桶里的小树,他们照顾那些树几乎就像对自己那样关心。当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时,他们就要把那些树种下。他们说,到那时,旧日的时光还会回来。他们,我说的是他们。很好,我不再是流浪沙人了。”
说着,她掂了掂那根短矛,“现在,这就是我的丈夫。”她又仔细地看了沙撒一眼,向他问道:“如果有人偷了你的孩子,你会只是空谈些什么叶之道和痛苦试炼我们吗?”
他摇了摇头,她继续说道:“我觉得你也不会,你会成为一位好父亲的。教我使用这根矛吧!”
一个奇怪的女人,但很漂亮。
沙撒拿过短矛,开始向她演示。他使用的是平时惯用的招数,因为矛柄变短了,所有招数都变得更加快速、灵活。漠玲一直带着那种奇怪的微笑望着他,但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已经倾注到了那根矛上。
“我在梦里看见过你的脸。”她轻声说,但他并没有听到。有这样一根矛,他的速度会比用剑的人更快。在他的心中,他能看见楼兰击败了所有用剑的人,没有人能对抗他们,没有人。
光芒在琉璃柱中闪过,几乎让令公鬼的眼睛变得半盲。扎兰丁距离他只有一两步远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呲出牙齿,无声地咆哮着。这些光柱正在带领他们向回追溯,进入楼兰失落的历史之中。令公鬼的脚随着它们的节拍移动着,向前,回溯。
沙鲁调整了一下脸上的防尘面纱,向下方的那个小营地望去。那里的一口煮食铁罐下面,闷烧着的煤块还在闪着昏暗的红光,吹入鼻孔的风带给他一阵半熟的炖肉气味。
月光下,有几个裹着毯子的身影躺在那堆煤块周围。沙鲁没有看见马匹。他希望自己能带着一些水,但除了孩子之外,其它人只有在吃饭时才能被分配到水。
他模糊地记得那些有更多清水的日子,天气还不是这么热,没有这么多的灰尘和时刻不停的强风。夜晚并不能让人得到太多的喘息,沉闷、滚烫的红色太阳被刺骨的严寒所代替,他将身上的野山羊皮披风裹得更紧一些。
和他一样装束的同伴开始爬下山坡,向那些人靠近。他们一边走,一边止不住会踢到脚下的石头,又会因此低声嘟囔几句。沙鲁相信,如果他们一直都这样,下面的人迟早会醒过来。他没有责怪他们,因为他也不比他们更习惯这种状况。
防尘面纱遮住了他们的脸,但他还是能一一分辨出他们。卢卡,他的肩膀比其它人的要宽上一半,很喜欢恶作剧;艾尔,像鹳一样细瘦,是马车中的人里最善跑的;查羚和奥努尔,他们如同彼此的影子般相像,只是查羚在焦虑时总有将脑袋侧向一边的习惯,就像现在这样。他们的妹妹卡雅正在下面的营地里,还有沙鲁的妹妹漠特丽。
当姑娘的行李袋被找到时,他们从这些被撕破后扔在地上的袋子上发现了明显的搏斗痕迹,其它所有人都已经做好了哀悼的准备,就像以前多次做过的那样,甚至连沙鲁的大父也是如此。
如果马施加知道他们五个有什么样的计划,他一定会阻止他们的,而马施加现在只是咕哝着他们应该保持对鬼子母的忠诚,和努力让楼兰活下去之类的话。
沙鲁从没见过鬼子母;楼兰似乎是一个种族,但沙鲁除了“楼兰”这个词之外,对此一无所知,这些就连漠特丽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