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公鬼能争取到的最大结果只是让枪姬众同意全部留在他睡觉的下一层。他的尴尬让枪姬众全都觉得非常好笑。
朅盘陀王并不是国主,他带着讽刺的意味这样提醒自己。随着枪姬众人数的增加,他已经将卧室向上移动了两次。空闲的时候,他会无聊地算一算在他睡到屋顶上之前,能有多少枪姬众搬进来。
这比去回想令公鬼自己从前是如何被纯熙夫人激怒要有趣得多。在楼兰离开这里之前,他本来不打算让纯熙夫人知道他的计划。因为她太清楚该如何影响他的情绪,如何让他在气愤中说出不该说的话。
令公鬼想:我以前从来都不会这么暴躁,为什么我会这么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好吧,至少令公鬼不认为纯熙夫人会有办法阻止他,只是他必须牢记在她身边要小心从事,日渐增长的能力让他有时会忘记对纯熙夫人的谨慎。
即使令公鬼现在已远比她强大,她所知道的仍然比他要多,万剑的教导也无法弥补这一点。
从某种角度来说,让万剑知道他的意图,还比让纯熙夫人知道他的计划更无关紧要。
对于纯熙夫人,他仍然只是个可以被她用来为白塔谋利的放羊娃;但对于万剑,自己是他在洪水中惟一能抓住的树枝。想到自己可以信任一名弃光魔使,而不是纯熙夫人,令公鬼就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实际上,这两个人他都不能给予过多的信任。
如果万剑与混沌妖皇的联系真的能让他免于受到阳极之力污染的伤害,那就一定有另一个办法隔绝这种污染,或者是清除它。
但问题是,在这些弃光魔使投入暗影之前,他们已经是传说纪元最强大的鬼子母,拥有现在的白塔做梦也远远不及的力量。如果万剑也不知道该如何阻隔污染,大约真的不存在这样的办法。一定要有办法,我绝不打算就这样坐着等待疯狂和死亡。
这是个愚蠢的想法。预言中注定了令公鬼要去煞妖谷,在什么时候,他不知道,但在那以后,他就不必再为陷入疯狂而担心了。想到此,他颤抖着打开了毯子。
走廊里响起软鞋轻微的脚步声。令公鬼猛地坐起身。我告诉过她们!如果她们不能……推门而入的女子双臂捧着几条厚实的黄麻毯,令公鬼完全没想到会是她。
鬼笑猝停在门口,以那双冰冷的绿色瞳眸打量着令公鬼。她是个非常漂亮的姑娘,年纪和令公鬼大致相当。在放手弃枪成为智者学徒以前,她是名枪姬众,那还是不久前的事情。
鬼笑猝暗红色的头发还没有留到肩膀,也并不需要用那块褐色的汗巾子拢在脑后。那条棕色的披巾让她显得有些笨拙,褐色的长裙又让她显得有些急躁。
令公鬼感觉到一阵嫉妒的痛意————鬼笑猝戴着一条银项链,一串工艺复杂、式样多变的雕银小碟被精细地串连在一起。那是谁给她的?不可能是她自己选的,她似乎一直都不喜欢珠宝。
鬼笑猝戴在身上的另一件珠宝是一只宽奇玉手镯,上面雕刻着精致的枸骨图案。那是令公鬼给她的,而他不确定她是否已经原谅了他把那东西送给她。不管怎样,他这种妒忌实在是很愚蠢的事。
“我已经有十天没看见你了,”令公鬼说,“我以为智者们一发现我把她们封锁在我的梦之外,就会把你拴在我的胳膊上。”万剑曾经因为令公鬼想学的第一件事感到有趣,然后又因为令公鬼的学习速度而感到相当挫折。
“我需要进行训练,令公鬼。”鬼笑猝将成为可以导引真气的少数智者之一,这也是她需要学习的一部分。“我不是你湿地女人中的一员,不需要站在你随时都可以看见的地方。”
尽管和半夏、仪景公主非常要好,鬼笑猝她仍然对她所谓的湿地女人有着固执的错误看法,或者说,这是她对湿地人的普遍看法。“她们不喜欢你所做的事情。”
鬼笑猝指的是鬼纳斯、摩诃丽和鬼斯兰,这三位有着梦行能力的智者正在教导她,也负责监视令公鬼。鬼笑猝狼狈地摇了摇头:“她们尤其不高兴我让你知道了她们会进入你的梦中。”
令公鬼紧盯着她:“你告诉她们了?但你实际上并没有对我说什么,那是我自己察觉到的,即使你对我完全守口如瓶,我迟早也能察觉到。鬼笑猝,她们告诉我她们能在梦中对别人说话,那已经证明她们会进入别人的梦了。”
“你还要让我进一步蒙羞吗?”鬼笑猝的声音刻板而冰冷,双眼却像是能将那座铜炉子点燃,“我不会再因为你或任何男人而侮辱自己了!我向你显露了痕迹,我也不会否认我的羞愧。我真应该让你冻死。”她将那些黄麻毯扔到令公鬼的头上。
令公鬼扯下那些毯子,将它们放在自己身边,同时在拼命思考该说些什么。又是节义,这个女人简直像丛荆棘般多刺。鬼笑猝接受的工作是教导令公鬼楼兰习俗,但他知道鬼笑猝真正的任务是当智者们派到他身边的细作。
无论楼兰们认为细作是多么有损骄傲的事,持有这种看法的人显然不包括智者。她们也清楚,令公鬼知道鬼笑猝的真实任务。但不知为什么,她们似乎根本不关心这一点。只要她们愿意让这种僵局维持下去,他也愿意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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