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看来鬼笑猝没有让令公鬼再碰她是对的。因为不知道哪一个是鬼笑猝,兰飞儿试图同时杀死。她和半夏。沙陀信是怎么知道的?不要紧,孔阳是对的,女人们如果过于靠近他,只能得到痛苦和死亡。“她们不会过来了。”
“据说在河边出现了……麻烦。”
“一次伟大的胜利,沙达奇。”令公鬼疲倦地说,“以及极高的骄傲。”但那不是我赢得的。屈重走过沙达奇,站在令公鬼侧后,瘦长的刀疤脸显得肃穆而庄严。“那么,整座宫殿里的人都知道这件事了?”令公鬼问。
“我听说,”屈重挪动着下巴,似乎是在考虑着该怎么说,令公鬼发现屈重身上原来那件破旧的乡下衣服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优质红色麻料直裰,在胸口两侧各绣着一条龙,“你要走了,不知在哪听见的。”说完这句话,他仿佛再也说不出来一个字。
令公鬼点点头,在这座宫殿里滋生的谣言如同生长在阴暗角落里的霉菌,但只要尸冥还不知道就可以。他搜索了一下覆盖着瓦片的宫殿屋顶和高塔的顶端,没有鬼鸮,他已经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没看见过鬼鸮了,但听说有人宰杀过,大约现在那些鬼鸮全都在躲着他。“准备好。”他抓住了阳极之力,飘浮在虚空中,摒除一切思想。
遁道的入口出现在台阶下面,先是一条似乎在不断旋转的耀眼细线,然后细线张开成为一个十二尺宽的方形窟窿。厌火族人的队列中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站在前排的厌火族人能看见那个入口,如同一块烟雾缭绕的琉璃,空气中一片朦胧的闪光。但对于厌火族人来说,即使让他们从宫殿的墙壁中穿过去,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执行命令。如果从侧面看过去,就只能看见一条发丝般的光线,只有最靠近的寥寥数人能看见。
十二尺是令公鬼力量能达到的极限,万剑告诉过他,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对于遁道,导引真气多少阳极之力并没有很大关系,上清之气的作用只限于制造出入口,而在遁道里面则存在着另外的因素。梦中之梦,万剑这样称呼它。
令公鬼迈步走过入口,他的脚下升起一个平台,外观非常像刚才庭院里的石板地面,但在平台以外的地方,只有彻底的黑暗。四面八方都通向虚无,永远地虚无,这与黑夜并不一样。令公鬼能清楚地看到自己和脚下的石板,但除此之外,他什么也看不见。
现在他可以看看自己能做出多大一块平台了。随着这个想法,更多的石板同时出现在他周围,完全都是那座庭院地面的复制品。令公鬼想象着它继续变大。
灰色的石板迅速地扩张,一直延伸到他视野的边缘。他愣了一下,发觉自己的双脚正在石板上向下沉陷,石板看上去和原先没有差别,但它确实变得有些像软泥一样,不停地从他的靴子下面冒出来。他急忙将平台缩回成只有一块铺底石板大小,然后以铺底石板的宽度一圈圈逐渐向外扩张。
很快他就发现,顶多只能让面积达到比他第一次扩张平台时稍大一些的程度。这时的平台看上去还没有任何问题,也没有让他向下陷,但只要再向外扩大一圈,它就变得仿佛是……一层薄壳,只要踏错一步就有可能将它踩裂。
这是因为它所模仿的石板材质最大只能支撑到这种程度?还是因为令公鬼一开始没有把它想象得更大一些?我们的限度都是我们自己造成的。这个想法不知从什么地方滑了出来,让令公鬼吃了一惊。而且我们还会毫无道理地用它们去限制别人。
令公鬼感觉到自己正在发抖,在虚空中,这种感觉就像是察觉到另外一个人在发抖。这提醒了他,真龙还在他体内,在与尸冥战斗的时候,令公鬼必须小心不会陷入争夺自己的战斗里去。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他大约已经……不,发生在港口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不会反复咀嚼无可挽回的往事。
令公鬼消去平台最外圈的石板,转过身。沙达奇正等在一步之外、方形入口外面的阳光中,在他身边,沉默不语的屈重和部族首领同样镇定。
屈重会高举着他的旗帜,紧跟在他身后,哪怕是直入末日深渊也不会眨一下眼。马鸣将帽子推到脑后,抓了抓头皮,然后又将它扣回脑袋上,嘀咕了一些骰子在他脑子里之类的话。
“壮观,”万剑低声说,“相当壮观。”
“等别的时候再歌颂他吧,琵琶手。”鬼笑猝说。
她是第一个走进入口的人,眼睛看着令公鬼,而不是自己双脚所踩的地方,就这样一直走到令公鬼面前。但当她走到他身边时,她忽然用力转过了脸,将披巾挂在臂肘上,开始仔细端详周围的黑暗。有时候,女人真是昊天上帝创造出来的最奇怪的生物。
沙达奇和屈重紧跟着鬼笑猝踏上平台,然后是万剑,一只手抓住勒在胸前的琵琶匣带子,另一只手紧抓着剑柄,连指节都握得发白了。
马鸣大摇大摆地走进入口,脸上却显露出一点不情愿的神情,嘴里还在不停地嘟囔着,仿佛是正在和自己争论着什么,令公鬼只能听出他说的都是古语。
苏琳以维护令公鬼的骄傲为理由,是沙达奇之后第一个踏上平台的楼兰战士。在她身后,楼兰战士源源不断地涌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