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力举起了那个水球,有那么一刻,湘儿以为沈悠悠是要将那个水球掷向她。
但水球只是飘过房间,从一扇敞开的窗户飘飞出去,然后泼洒向地面。一只猫发出了惊讶而愤怒的尖叫。大约到了沈悠悠的等级,那种禁令就不起作用了。
“为什么不能就像现在这样?”湘儿竭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轻快些,但她觉得自己是失败了,她想要随时随意地导引真气,但就像那些老话说的:“如果愿望是翅膀,猪也能飞上天。”
“放开它,”沈悠悠对正要用水之力编织处理头发的湘儿说,“放开太一,让它自然干燥。把衣服穿上。”
湘儿眯起眼睛:“你没有另一个意外在等着我吧?”
“没有。现在,开始准备你的意念,你是一朵花蕾,感受到真源的温暖,正准备朝向那个温暖而开放。太一是河流,你是河岸,河水比河岸更有力量,但河岸包容、指引着河水。清空你的意念,只留下那朵花蕾,除了花蕾之外,在你的思想里一无所有,你是花蕾……”
湘儿将衬衣套过头顶,对着沈悠悠催眠般的吟诵叹息了一声。这是初阶生的练习,如果这样对她有效,她早就能随意导引真气了。
湘儿想自己应该停下这个,看看自己真正能做些什么,比如说服仪景公主去玄都。但她也希望沈悠悠能成功,即使要把她的脑袋浸到十桶水里去。见习使不能随意外出,见习使不能挑衅权威,她痛恨被命令不能做什么,更甚于痛恨被命令必须做什么。
几个时辰过去了,她们现在面对面地坐在一张乡下破桌子的两边。在这几个时辰里,她们一直在重复那种初阶生的训练,甚至是初阶生用这么长的时间可能都已经掌握导引真气的方法了。
花蕾,然后是河岸,夏日的微风,汩汩的小溪。湘儿要尽量做一朵飘飞在风中的蒲公英。土地喝饱了春雨,根茎在土壤中缓缓延伸。全都没有结果,至少没有沈悠悠想要的结果。
沈悠悠甚至建议湘儿想象自己躺在爱人的怀里,结果引起了一场灾难,因为这让湘儿想到了孔阳。他怎么敢就这样消失不见!但每一次的挫败都仿佛像热煤落在干草上一样点燃了她的怒火,让太一落在她的掌握之中。
沈悠悠每次都会让她放开太一,重新开始,和缓,镇静。这个死脑筋的女人简直是疯了,湘儿觉得她大概能教骡子们该如何顽固。她从来不会有挫败感,保持平静对她来说简直已经成为一门艺术了。
湘儿真想把一桶冷水浇到她头上,看看她会有什么反应,但考虑到自己疼痛的下巴,大约这不是个好主意。
沈悠悠在湘儿要离开时治好了她的下巴,她在治疗异能上的能力也仅限于此了。湘儿也治疗了她的眼睛,那时沈悠悠的眼睛周围已经变成一个漂亮的紫色肿包了。
湘儿真是恨不得把那个肿包留在沈悠悠的脸上,好提醒她今后做事要小心些,但既然沈悠悠帮她治了伤,她也必须为沈悠悠做同样的事才算公平。
而且沈悠悠在被纯阴之气、风之力和水之力能流穿过身体时的喘息与颤抖,也算是对于她被淹在水里时狼狈样子的报偿。当然,她在接受治疗时也会打哆嗦,万事没有十全十美的。
在屋外,太阳已经西斜到了天空一半的高度。下面的街道上,一片打恭和叩拜礼的动作在人群中移动着,然后向两旁退开的人群中出现了李宛童。如同一位女王从一群肮脏的贱民中穿行而过,红色穗子的长衫松垂在她的双臂上,如同一面炫耀的旗帜。
即使是在五十步远的地方,她高昂着头的姿态、惟恐裙子沾上灰尘的模样,和无视于人们礼敬的神态都清晰可见。在宛童到来的第一天,有许多人认为她毫无礼貌,更多的人甚至会对她呵斥谩骂,但鬼子母毕竟是鬼子母,至少独狐陈的鬼子母们是这样认为的。
为了在人们心中建立这样的概念,有两名见习使、五名初阶生和十来名男女仆人被罚在他们的自由时间清理厨房垃圾和各处的夜壶,并将这些污物埋到树林里去。
湘儿不想让宛童看见她,所以很快就溜走了。她看见路上有个人背着一篮酿瓜,立刻感觉到肚子里发出一阵响亮的咕噜声。
因为仪景公主要尝试进入那道阵法,所以她们并没有吃早饭,午饭时间又是在沈悠悠的练习中度过的,而且她今天和那个女人的纠缠还没结束————沈悠悠命令她今晚不要睡觉。如果惊吓不管用,大约精疲力竭会管用。
任何封锁都是可以被打破的,沈悠悠这样对她说,她的声音里充满了绝不妥协的信心,我会打破你的封锁,只需要成功一次,一次你在没有愤怒的情况下导引真气,太一就是你的了。
但在这个时候,湘儿想要的只是一些食物。那个背酿瓜的人早已经走过去了,但一股炖羊肉和烤猪肉的气味从厨房里飘出来,让她接连抽动了几下鼻子。但她的伙食只有两个可怜的李子、一点各种咸菜和一块大饼,今天也不会比平时更好。
回到房里时,她发现仪景公主正四肢摊开地躺在床上。这姑娘瞥了她一眼,连头都没抬,就又翻起眼珠继续盯着破裂的天花板。
“今天是我人生中最悲惨的一天,湘儿。”仪景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