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深很快就吃完了一大碗馄饨,最后将汤都喝得一滴不剩。他擦擦嘴,抬眼看我:“你吃过了吗?”
我从昨天开始就滴水未沾,但出奇的不饿,怕他担心,我还是撒谎说我吃过了。
许清深静默片刻,才低声说了句:“撒谎。”
我微微蹙眉,他捏了捏指骨,漫不经心道:“我撒谎就会下意识这样,看来这么久习惯都还没变。”
确实如他所说,我有很多小动作,比如尴尬害羞时喜欢移开视线,撒谎时喜欢捏指骨,拒绝时就会长久的不说话。刚刚我撒谎的时候不经意间捏了捏指骨,这个小动作恰好被他看见了。
对我自己撒谎并不是一件很窘迫的事,这让我更加确信,世界上只有我自己才最了解自己。
我对他笑了笑,说因为不饿所以没吃,他却皱了皱眉,脸色有些不好,盯了我半晌才迟疑的说:“你是不是有胃病?”
我低低嗯了一声。对于我这种人,不得胃病才是奇怪,学生时期就没吃过早饭,后面工作了更是忙于应酬,经常忘记吃饭,有段时间还经常出席酒局,胃早就坏了。
我把白色塑料袋里的药膏和棉签拿出来,让他在床上坐好,顺口说:“所以我才要把你养得健健康康,别像我一样。”
他伸手拿过药膏,在棉签上挤了一点,低头去涂腿上的淤青,半晌,他低声说:“疼吗?”
我没反应过来:“嗯?”
许清深很久都没说话,低着头也不去给自己上药。从我这个方向来看,只能看见他额前的碎发挡住了他的上半张脸,我看不清他的神色,但隐隐能感觉到他在发抖。
我好像知道了他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在他的对床坐下,说:“不疼,胃病很多人都有,我每天都会吃药,这没什么。”顿了顿,我继续说:“偶尔会发作一次,也还好。”
许清深终于抬头看我,他的眼眶有些红,捏着棉签的指甲泛着青白,我感受到他好像在隐忍什么,心里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我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什么安慰他的话来。但在下一刻,他说出的话却给我泼了一盆凉水,我的身心被冰锥刺穿,身体里的血液被冻僵,即使处在冰河时代,我可能都不会觉得比现在冷。
我说不出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将我埋藏的秘密一层一层剥开。我有意瞒着他,可是我忘了,他就是我。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同样,他也比任何人都清楚我。
他的眼眶更加通红,声音都在打颤:“你是不是死了,所以……”他哽了哽,没再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我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契机就是肉体的死亡。有人相信转世轮回,有人相信因果报应,同一个世界不会有两个我,如果有,可能就是见鬼了,对于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我是这么认为的。
或许这并不是重生,也并不是穿越时空,这只是我临死前的一场梦。
十七岁的许清深是我,三十岁的许清深也是我。如果我在十七岁的时候遇到了三十岁的另一个我,我也只会觉得三十岁的我已经死了,或者我悲惨到要靠做一个美梦来弥补我内心的空缺。
这场美梦不知道何时才会醒来,但是眼下,我只想在梦里好好爱我自己,告诉他,如果这一切是真的,你以后一定要幸福的活下去。
许清深疲惫的闭上眼,好像要把这个世界隔绝开来。我看着他隐忍又痛苦的模样,说不出一句话来。
许清深双手插进头发里,哽咽道:“我没想过我会死……我是不是过得很不好,才会……”
我的心跟着他一样抽痛,我不想让他知道我的结局,他完全可以走上一条与我与众不同的道路,我来到这里不是来取代他的,而是来拯救他、爱他的。
我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背,语气温和地说:“没事的,你和我不同,你会有更好的结局。”
他把头靠在我的颈项里,我的肌肤被他的眼泪打湿,凉凉的。他乌黑的短发蹭着我的颈项发痒,我微微偏头,依旧安抚地轻轻拍他的背。
他无声地哭了一会,忽然抓紧我紧贴在后背的西装外套,哑声道:“可我就是你,我们是同一个人,我们的结局也一样。”
我轻轻摇了摇头:“每个人都拥有无数条可以选择的道路,选择不同,结局自然不同,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会来这里?我想可能是老天觉得这样对我太不公了,我摸滚打爬辛苦了半辈子,却因为一时想不开而轻生,所以才遇见了现在的你。”
许清深把头埋在我颈窝里,闷声说:“我不太懂。”
我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着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想死吗?我分明已经站在了世界的顶端,已经没人能欺负得了我,可是这又如何?我不知道该把钱花在哪,我住上最好的公寓,开上最豪华的车,有很多人都千方百计想接近我。”
“但是,每次下班回家都只有我一个人,没有人会在家里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