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驭剑的生涩,像是突然得到了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然而渐渐的,他的速度终究是慢了下来。
于是,那雪人直到融化,也终究没能完成一半,只是单从那完工的部分来看,女主人也很清楚,这个女人曾经必定是一位绝世佳人。
“但那又如何!”
“岁月如刀,朱颜白骨,难道到了我们这个年纪,你连这些还没看透吗?”女主人有些苦涩地想道,罕见地对自己的容貌——哪怕是曾经的容貌都有了一丝不自信。
又是十年过去了,他仍旧默默无闻,只是他的脊梁再没有了以前的笔挺。
他老了。
他的手臂变得松弛,头发彻底白了,李白每年都在思索,都在挥舞着那柄沉重的铁剑——趁着他还有这份力气的时候。
而每一年的冬天,他都会完成一个雪人,然后亲手将她雕刻出轮廓,最开始是一柄雕刻着瓣鳞花的大剑。
瓣鳞花是西域一种极为罕见的花朵,常扎根于最恶劣的干旱土壤上,会用这种武器的......应该是西域人吧?或者是碎叶的长城人。
女主人仍旧记得,当初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即是在西域,在她最美好的年纪,她却没能先那个女人一步邂逅她一生钟情的男子。
每每想来,还真是有点苦涩啊......
后来,当那轮廓渐渐清晰,隐约能看出那飞扬的神采与自信的笑容时,她也忍不住为之惊艳,大概,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让这根木头动了心。
而这一动心,即是五十个春秋。
渐渐的,女主人也看得开了。
她会时长为他温一壶酒,递上质地合适的木雕与硝制的冰块,让他在没有冰雪的日子里也能联系雕刻。
而李白也在这日夜中,将他的一切心血都投注进了这一项枯燥而又辛苦的重复中。
直到有一天,在风雪中,他向她笑道:“这一次,我一定能成。”
在对方温柔而已充满了褶子的笑颜下,他步入庭院,剑光纷飞,身影虽然不服敏捷,但他的剑反而变得越来越快,直至密不透光。
那雪雕很快成型,手握大剑,身穿皮甲,披风猎猎,高冠束发。
一切都已成型,一切都清晰可见......唯独那张脸,他停了下来,最终也未曾落剑。
他踉跄着冲进了屋子,痛苦地闭上门,三天未曾出来。
三天后,憔悴的男人走出门,迎着女人担忧的目光,他悲哀道:“我已忘记了她的样子了......”
原本记忆中清晰到每一个细节的的人影,就在那一瞬间,变得模糊了......
是啊!
五十年了,他的记忆已经开始衰退。
他不是修真者了,他甚至都算不上是个正儿八经的武者,他只是个凡人,而一切恐怖的根源,便是从遗忘而开始。
门外,隐约传来细微的声响,紧跟着一道恐怖的气息轰然间爆发了开来。
大门豁然破碎,十余名黑衣大汉鱼贯而入,而带领着他们的,则是李白所处那家商会的另一个东家,叫做戴春,持四成干股。
当年的那个小商旅到如今已经壮大成为了一笔非常可观的财富,而财帛动人心,这一天其实两人都早有预料。
“你们两个老东西也活够了吧!”那人阴仄仄道,“杀了他们,把契书取来,做得干净些。”
他的神情有些阴森,为了把一切做得滴水不漏,他请动了一位武道宗师,无声无息间暗杀掉了这座府邸上所有的护卫,而这样的代价明显不小!
女人没有惊呼,神情甚至有几分坦然。
她走过去,握住了男人冰冷的大手,神情坚定。
而男人也终于回过头,双目对视,几十年来他仿佛第一次看清楚了这张脸,情绪渐渐苦涩了下来:“原来你......也已经这么老了。”
“杀了他们两个不知死活的老东西!”戴春狠厉道。
十余道身影顿时划破风雪,席卷而来。
然而他们所迎来的,是一把朴实而又坚定的铁剑,这一剑仿佛挡住了他们所有冲进来的余地,像是庖丁解牛一般。
下一刻,鲜血染红了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