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角厅的盛宴,司务厅来了副主官阿汤和王敏,但主官刘昌华即缺席,这不是寻常的事,主要是刘昌华得罪了苗迎霖,两人已经交恶。
交恶双方一个是新晋尚书苗迎霖,一个是老司务刘昌华。苗迎霖有个做官家庭的背景,一心要做宰相的,他也是这样培养自己的,他绝不容许手下人自行其事,对自己有一丝一毫的反抗和忤逆;刘昌华的依靠有几个,第一就是他是前任尚书宋文清的私人,第二他也是前科探花,人就有点拽得不得了。这就是交恶双方的实力对比 。
人真的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到哪座山就砍什么柴吧!比如那个陆四娘,专司东四条坊的坊务,因为和文丞相特殊的关系,礼部仪制司带上郑维演集中精力地鼓吹她,说她是“小坊宰相”,还把此事登到了邸报在朝廷里传阅。陆四娘因此平步青云,最后还混到了个从六品的女官位。最不识相的就是陆四娘的继任,带着小女伴跑到礼部专门拜访,最后郑维演接待了一下,她说礼部对她们东四条坊的宣传很好,下一步她们准备搞智能化管理,把坊里的胡同划成十大块,管理的水平准备做成京师第一。她真的有点天真!
天真的不仅是她,还有刘昌华,两兽开斗前都要仔细地衡量一下双方的实力,自己在打斗中使用哪些招数,对方如何应招,如果自己中招了,如何去应对,受伤了怎么办?自己有没有靠山,靠山硬不硬?
郑维演并不清楚司务厅那里长达两年的战争是怎么回事?一句话说是老司务刘昌华两年的时间被停职了,后来被吏部调到了昌庆县农业作坊任副坊主,从事前瞻的研究。
有一回老刘写信给郑维演,谈起往事。他说当年礼部提出风俗教化,有要五年内将全国的风俗案全部清零,他提出了反对,连蔡丞相也反对。蔡丞相专程将他叫到公廨,质问是怎么回事?这样的话写进了邸报在全国传阅,会引起多么大的不良反应?于是一来二往,苗迎霖尚书觉得自己出丑了,就记恨起刘昌华。并且,刘昌华的位置早就被副手汤瑾瑜盯上了,苗迎霖恨不得早点将他的老部属扶上位,汤的父亲汤熏襦是苗的老同事。
郑维演的一生为纯儒的原教旨主义所误,读书时的“服社”张瑾社长,他的父亲是大宋陈桥兵变的老兵;在科举的坐席的胡雪莲太宰的父亲也是陈桥兵变的老军,在苗迎霖手下,苗的父亲也是铁血老干,最终吃了大亏,因为和苗交恶,最后没有挤进吏部,事业呈上升通道,而在徽钦二朝一直呈下降通道。
汤瑾瑜曾对郑维演提起过刘昌华,说他太自以为是了;潘素打趣过刘昌华两年停职无事可做的局面是块尿布慢慢烘干;王敏和大家一样,都和刘昌华七八人在一间屋子里大办公的,他咋咋呼呼,但对苗迎霖敬而有加,他在和上级和上级的上级选边站时脑子很清醒,以他的资历后来竟然也提拔到光禄寺少卿,可见官场的波谲云诡;苗迎霖有一次在郑维演跟刘昌华很紧的时候,敲掉过郑,他说郑不要被刘当枪使,叫他知趣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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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维演的人生,一直在刻意回避他和苗迎霖共事的那段时光。
因为郑在苗那里受到了最大的创伤,他曾得到的快乐和高光,但那是建立在子虚乌有之上了。
快乐和高光一是表面的温柔,时刻都体现对青年后进的关怀,当着面客客气气,不会声嘶力竭地指责一个比自己儿子也大不了多少的下属,但背后什么话都从左右流出,什么郑的举业侥幸过关,郑的为人飘忽不定,郑喜欢以上指责上方,郑结交朋友过度,喜欢帮人办事,郑经常要出点差错,侯伯之大聘礼上献礼出现问题,等等。
高光就是有一次,郑维演在尚书府里“讨论官员火耗”一篇文章,蔡丞相正好赶巧来看花,垂幸尚书园林,于是郑维演就跟着苗尚书一起陪同丞相游园了。在此次游园中,丞相还询问了郑的年纪,帮他规划仕途。
回到家里,郑维演很激动,写起了感谢诗“卑贱微名不足怜,忽承金主问缠绵。闽南本自能延士,中散何当累荐贤。登第敢言诸葛弃,无才虚荷相公怜。只渐薄命兼多病,直恐前身孟浩然。”
他借用了孟浩然有一次在朋友处玩,遇到唐明皇出来找花姑娘,他躲在了床底下避圣主。后来,孟浩然还是遇到了圣主,圣主开始蛮高兴,后来孟浩然说不才明主弃,唐明皇就不高兴了,从此孟浩然失宠。
苗迎霖给予郑维演的创伤确实更多,痛苦可以分为四类:
第一类是精神打击:郑维演在苗主政礼部的七年间,职位连个员外郎都没有得到,仅给了个品阶,同年的殷美仁提了员外郎。为了什么呢?因为郑维演做错了什么吗?大错没有,小错不断,可是处于中枢这个位置,谁没有错?
有一次丞相府通知税收部际联席会议,到了郑的手里拟出票通知所有人开会,郑去问仪制司闵风郎中,会议召集人是谁?闵风答道是副宰相某某,然后这个某某又差小厮来找苗尚书,说这个召集人不是他。于是,苗尚书勃然大怒,开会质问郑维演行事为何如何唐突,郑望了望大惊失色的闵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