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侍寝的谢侍君还没收拾好。
“把空青叫过来,问侍君在做什么。”鸿曜道。
鸿曜身旁候着的圆脸太监应了一声迅速蹿了出去。兰池宫和千秋殿相距不远,过了一会空青赶到鸿曜面前。
“禀陛下,侍君一直在云光殿,婢子按陛下吩咐万事以侍君的意志优先,不曾违背。”空青语气平板地说道,“陛下问话后婢子进去看了一眼,侍君睡着了。”
圆脸太监见鸿曜没说话,提点道:“你凑近听听呼吸,看是真睡假睡,哪有陛下召见还能睡熟的道理。”
“睡得很沉,弄出动静都叫不醒。”
鸿曜身披绛纱袍倚着靠背,手持刻着《天圣真经》的竹简,眉眼低垂:“娄二,你下去。”
“喏。”圆脸太监弯着腰倒退离去。
空青跪拜在地。
“姑姑,”鸿曜仅穿足衣走到空青面前,“云光殿的池子深,朕叫你遵从侍君的吩咐,没叫你看着他寻死。”
“婢子明白了。”
空青绷紧神经等待鸿曜的发落,心里某个角落放松了些。
云光殿的水汽重,地面湿滑,显然不适合刚晕厥一次的人独自沐浴。谢怀安进去后空青便一直候在帘外,以免错过金铃的召唤。
“起身吧,这次是朕说的不够清楚,”鸿曜虚扶起带面纱的女官,“他的言行也不必再记了。姑姑在旁边看着点,有出格的地方帮着掩饰一二。”
“是。侍君大病一场,性情难免有变。”
“你觉得他如何?”
空青道:“像是换了个人。”
鸿曜碧色的眸子在烛光下平静无波。
空青得到默许,继续说道:“侍君装作挑剔实际为人和善。闲暇时爱看天色,呆不住,手上时常要摆弄些什么,如同稚子。”
“很好,你可以回去了。”鸿曜道。
“陛下恕罪,婢子有一事不明。”
空青跟在谢怀安身边,疑惑越来越多。
她见到谢怀安眼中的笑,会想什么人能在宫中露出这种简单的笑,见到谢怀安嫌弃药,会想这具躯体不算康健,就算皇帝留了一命,经过罪行败露的惊吓也不应活这么久。
景朝真正的复生被称为神迹,全天下只有一个人能不断死而复生,那就是天师。
天师洪德年间掌了大权,历经神光、章熙、延平、永寿四帝,实际统治大景过百年。他至高无上却也无聊透顶,因为断肢能再生、戳破心脏能恢复,他不怕被刺杀,甚至将刺杀当作调剂生活的乐子。
他享受将死之人痛苦与憎恨的眼神,将前赴后继刺杀的人变做他效命的活尸。
他仿佛神明般玩弄人间,如果……又有另一个神迹?
空青呼吸加重,面纱下布满刀痕的脸似乎麻痒起来。
她最终问道:“血色的天会变吗?”
鸿曜没有直接回答:“这次禜祭的祭品里没有你的兄弟,终有一天他们会得到彻底的沉眠。”
“是。”空青垂下头。
是夜,灯火照耀下,朝天门外响起祭祀的乐声,四方宫人跪拜。
宫内掌灯守夜的太监表示,他见到少年天子面带隐忍,走小路抱着红绸布里的一团谢侍君进了寝宫。
谢怀安做了个噩梦,惊醒后对上鸿曜暗沉的目光。
他留着泡澡后的热气,穿着石榴红薄寝衣躺在黑绸被上,还不知道自己是第一个睡上龙床的人。
“陛下怎么在这?”
谢怀安声音带哑,眼里蕴着水雾,茫然地笑了笑,反应过来自己在哪:“我一不留神睡着了,抱歉……”
这是一张四周与顶部都包裹着镂空雕花紫檀板的床,床柱缠绕金龙。床内空间宽敞,谢怀安目测自己能打三个滚。
鸿曜倚在唯一能出去的床栏处,烛光和纱幔模糊了栏外的景象,隐约能看见同样的紫檀板,似乎外面还有个窄隔间,出了隔间才算下了床。
“侍君这一觉睡得香甜,叫朕好等。”鸿曜神情晦暗,语气却轻快宠溺,“但侍君的睡脸可真美,朕愿意看,看多久都行。”
谢怀安的魂吓飞了一半。这又是在演哪一出?
“陛下真会说话……”谢怀安百转千回地挤出一句。
“朕连阿父的正事都推了,只想陪着侍君。侍君身子瞧着也好些了,今夜刺激一点?”
谢怀安张了张嘴没发出一个音。别说声音,他连呼吸都快忘了。
他记得自己睡过去之前还在磨着系统问偏离值和日蚀,一觉醒来,猝不及防又陷入了随时会翻车的境况。
鸿曜一脚踩地,翻过身,单膝曲起半跪在床上,摸出一条黑色绸缎眼带,俯在谢怀安的耳边说道:
“阁下,外面有听壁脚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ω^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