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两人走远,皇甫子谦才回过头来开口道:“怎么是你?弘文呢?”
“蒋副官去城北了。”陶秋岚害怕连累蒋弘文,赶紧又补充道:“是我要来送的,不怪他。”
“他倒是会投机。”
陶秋岚听不出他这句话里的情绪,正要再解释,却听皇甫子谦已经开了口:“你吃过了没?”
“啊?”陶秋岚没有料到他突然问这个,愣了一下,才又回答道:“还没。”又怕皇甫子谦以为她是刻意在等他,补充道:“我不饿。”
“走吧,我饿了。”皇甫子谦的手自然的从陶秋岚的胳膊滑到她的手,拉着她就要走。
陶秋岚看着那双包裹着她的大手,干燥而温暖,一时便失了神。
“怎么了?”
陶秋岚只觉得不真实。她抬头怔怔的看着面前这个一脸平静的人,却在对上他探究目光的那一瞬间慌乱的移开目光。“没什么。”
皇甫子谦却是皱了皱眉,将那两只交握的手举到陶秋岚面前,“手这么凉,你在外面站了多久?”
陶秋岚觉得自己仿佛瞬间坠入了深不见底的冰窟,那些她曾经以为可以救命的枝蔓,却变成了最锋利的冰棱,给了她最致命一击。他终究是不信她,可这她不是已经早就知道了么?又有什么好难过的呢?或许她难过,不过是因为他选择了这样的方式,用脉脉的温情为饵,诱着她卸下心防和盘托出,仿佛笃定了她会沉沦在这样最稀松平常的嘘寒问暖里。
这样的陷阱,曾经伤的她体无完肤,轻轻的触碰便痛不可抑,仿佛是一种本能,只能撑出最大的防护,远离一切似曾相识的人和事。
陶秋岚借着弯腰拿食盒的机会轻轻挣脱了他的手,模棱两可的说了句“天真冷”,便朝后院走去。
皇甫子谦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看着前方那个渐渐消失在黑暗里的瘦削背影,一只手慢慢成拳,似是要抓住什么,又好像要确认什么。一张脸藏在在半明半暗里,隐忍不发。过了片刻,他缓缓的松开拳头,快步也跟了上去。
推门进去,却见陶秋岚正要开门出去。他不动,她也不说,两人就这样僵持在门口。
皇甫子谦脸色一沉,声音自然也透着不豫。“天这么冷,又去哪里?”
陶秋岚也不看他,只是低着眉答了声“菜都凉了,我去热热”,便侧身从他身旁出了门。
皇甫子谦受了这样的冷落,心里堵着一口气,闷声坐在沙发上,一转眼便看见陶秋岚刚刚脱下的大衣放在一旁。他仿佛看见她走进家门,开了灯,脱了大衣,将食盒里的食物都拿了出来准备要放在桌上,却发现饭菜已经凉透,又一盘一盘的收进食盒,急匆匆的要去加热,连大衣都忘了穿的样子。
他缓缓的抚上那件大衣,一遍又一遍。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饭菜的香气。屋里暖气充足,皇甫子谦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也跟着暖和了起来。他拿起一旁的大衣,也出了门。
陶秋岚将饭菜放进蒸笼里,生了火,没一会儿便冒出了丝丝热气,陶秋岚便笼在这渐渐浓厚的水汽里,辨不清方向。
她讨厌这样瞻前顾后的自己。她抗拒他的试探,憎恶他的温柔陷阱,可又忌惮着动荡未明的局势,不想让他分心。她从来不曾希冀他对她有真诚相待的一天,可最起码在这样大敌当前的时候,她觉得他们应该是站在一起的,而不是这样费尽心思的提防着她。
又或者,这样的猜忌和提防早已经深入他的骨血,他得心应手,自然而然,丝毫不用花什么心思。
陶秋岚这样又急又气的想着,肩上突然多了件衣服,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来不及收拾情绪,转身便看到皇甫子谦站在她的身后,手还搭在她的肩上,眼睛里的神色却是百转千回,平静、困惑、诧异、心疼、慌乱。
而在这么多的情绪里,陶秋岚已经不想去分辨哪个是真的,哪个又是假的。她低头转身,一滴水珠吧嗒一声便掉在他正笼着领口的手上。她抬手去摸,才发现满脸潮湿,心里只是在想,水汽这么大,饭菜应该是已经热好了吧。
皇甫子谦却不放过她。他强迫着她又转过来面向他,还伸手微微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与他对视,声音低低的,像是洞察了一切,又像是对一切都茫然无知。“怎么了?”
是啊,她怎么了?他疑心便让他疑心好了,她什么都没做,躲什么?她与他,从见面的第一天起便是这种一手执矛一手执盾的戒备,她早就已经习惯了,如今委屈什么?
一切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以为他在仓库中救了她,以为他带她上前线,以为他在隆隆炮声中的那一声安慰,便可以将江南江北之间的恩恩怨怨全部一笔购销。
她甚至忘了,如今他有多想杀了何至忠,他就有多想杀了她,杀了陶家人。或许更甚,因为陶家和他,不仅关乎江山,更有家仇。
任谁永远都无法放下的家仇。
陶秋岚只觉得从未有过的绝望和疲倦,她转身欲走,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