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轻轻的敲门声让陶秋岚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她站了起来打开门,冲着门外的人微微一笑,唤了声“刘大娘”。
刘大娘看着她满脸忧虑的样子,又微微偏头向屋里望了一眼,“还没醒?”
陶秋岚颓然的摇了摇头。那天她带着刘大爷返回的时候,远远只看到皇甫子谦冲她笑了一笑,便昏了过去,如今已经过去三天了,他的高烧时好时坏,昏昏沉沉一直没有醒来。
“姑娘你也别太担心了。”刘大娘将手里提着的药蛊递给陶秋岚,一边道:“这汤药你给黄公子服下,药渣用布包好了给他敷在伤口。前面李村一个小伙子前段时间让狼咬了一口,就是这样治好的。你放心,很灵的。”
陶秋岚抱着那个温热的药蛊,只觉得心里也暖了起来。“谢谢大娘。”
“嗳,谢什么!谁也保不准有个什么难处。要怪啊只怪这世道,让你们学生娃也跟着遭殃。”
当初陶秋岚敲开刘大爷家的门,只说他们是学生,逃难途中与家人走散,又被流弹击中,名字自然也不敢据实以告,只说皇甫子谦姓黄,而自己姓邱,单名一个兰字。虽然撒这样的谎情非得已,可每次面对刘大爷刘大妈热情淳朴的面容,还是会有一些心虚,急忙岔开话题,向院子里望了望,问道:“怎么没看见刘大爷?”
刘大娘笑呵呵的答道:“厨房里呢。这不是要过年了么,他一早进山,正好碰到一只野兔子,这会儿正忙着呢。”
自从到了雁城,她便一直提心吊胆的,后来皇甫子谦又受伤昏迷,她更加没有什么心思,原来已经要过年了。
“我都给忘了。”陶秋岚强打起精神,“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刘大娘却笑着拉住她,“不用不用,你赶紧把药给黄公子喝了。哪能让你一个姑娘家做那些!”边说边将她往屋里推,还替她关上了门,这才离开。
陶秋岚按照刘大娘的吩咐将汤药喂皇甫子谦服下,又将药渣敷好,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确认他不再发烧了,这才小心翼翼的开门离开。
刘大娘正在扫院子。陶秋岚快步上前接过她手里的扫帚,笑道:“我来吧。”
刘大娘却连连摇头。“哪能让你这白嫩的手做这种粗活。”目光看向陶秋岚红肿的双手,眼中一片怜惜,“可怜见的,要不是你天天用冷水敷着,只怕黄公子的烧也没那么快退。”
陶秋岚只是笑,一边挥着扫帚道:“我原来在家里也经常替我娘扫的。”
刘大娘叹了口气,面上一片悲戚。“我那小子原来也总是抢着替我干活……”
陶秋岚懊悔自己又勾起了刘大娘的伤心事,赶紧转移话题道:“咱们这里过年有什么习俗么?”
刘大娘擦了擦眼角的泪,“有的有的。贴窗花、放炮仗、捏面团……多着呢。往些年老头子总会到镇上换些红纸托先生写副对联,余下的纸我便剪成窗花贴着。在我们这啊,‘宁无猪肉饺,不少窗上倒’,说的就是一定要在窗上贴上倒福字!”
陶秋岚羞赧的笑了笑,“窗花我还真不会剪。”
“窗花倒不难。就是今年兵荒马乱的,我不愿意让老头子再专门去一趟镇上。就算去了,估计也找不到写对联的先生了。”
陶秋岚听了这话心里一动,“大娘,我认识几个字,您要是不嫌弃,春联我来写吧。”
刘大娘一听,一拍脑袋道:“看我这脑子,怎么忘了你这个现成的女先生了。”她一把夺过陶秋岚手里的扫帚搁在一旁,“不扫了不扫了。我给你找纸,咱们写对联去。”
等到一切收拾妥当已经夜深了。陶秋岚坚持给刘大爷刘大妈跪着磕了头道了过年好,这才回了自己的房间。一关上门,她看着床上安静的皇甫子谦,突然涌上了一阵无助。
她低低的蹲在炕边,握着皇甫子谦指骨分明的手,轻声道:“你知道吗?今天是除夕呢。我给刘大爷家写了副对联,他们一直夸我。原来在临阳的时候,我也常常写对联,后来梅姨进了门,我便再也没写过,因为我不知道还有什么需要期盼的。可今天,我握着刘大爷准备的炭笔,突然觉得有好多话想要写出来。”
她从来没有对着皇甫子谦说过这样多的话。他们原来说的话都是在吵架,可这样一个寂静的夜里,陶秋岚看着这个曾经火爆霸道到不可一世的人这样静静的躺在床上,突然像是找到了跟他好好说话的勇气和机会。
“不知道大嫂现在是怎么过年的。大嫂一定很担心你,但她应该也会让人写好春联等着你回去。还有,不知道蒋副官有没有平安到达承关,说不定他现在正带着人来接你呢。”
陶秋岚替他掩了掩被子,头低低的靠在炕沿,几不可闻的道:“所以,你什么时候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