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子谦本来背对着楼下,却也听到了动静,见陶秋岚微红的脸,心情顿时好了起来。他若无其事的转过身,对着楼下的蒋弘文道了声“弘文来了”,声音还是一贯的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个低声讨饶的,是另外一个人。
陶秋岚看着蒋弘文绷直的身躯,想起他刚刚那句“他们又怎会见到我在你面前的样子”,瞪了皇甫子谦一眼,脸上却是微微的笑意。皇甫子谦知道她心中所想,也心有灵犀的望着她笑了出来。
世人都怕他。可世人却不知道,他却只怕,她不理他。
陶秋岚知道蒋弘文来必定是有事要谈,与他打过招呼便向厨房走去。无意中一瞥,却见院子里还站了一个人,是个生面孔。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的缘故,那人不停的抬手擦着额头的汗,一边向屋里打量着,脸上全是惴惴不安的神色。陶秋岚不由的多看了一眼,那人也正好望过来,看见陶秋岚,更是慌乱的低下头,恭恭敬敬的站着,满头的汗顺着脸流了下来也顾不得去擦。
陶秋岚下意识的转头去看皇甫子谦,却见他神色如常,蒋弘文半低着头不知跟他说了什么,他眉头微微皱了皱,旋即摆了摆手。
这次出来虽然是临时决定的,可一切事务倒也安排的井然有序,军中的事情都由秦正海全权负责,皇甫子谦倒像是下定了决心要将一切军务全部放下一般,随行的人除了蒋弘文,剩下的人多半都是安全护卫。陶秋岚虽然不问江北政事,却也知道只怕是出了什么急事,不然蒋弘文也不会这样一大早便过来,更何况院子里还站着一个未经传唤却又惶惶不安的人。
陶秋岚一早的轻松心情一扫而光,心事重重的准备着早餐。下面的人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也都知情知趣的放轻了动作。皇甫子谦进到厨房里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下面的人看到皇甫子谦进来,急忙停下手里的动作。皇甫子谦抬手制止了他们的问安,又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众人小心翼翼的鱼贯而出,陶秋岚却恍若未觉,只是一下一下的搅动着火上煨着的粥。
那粥翻腾着水汽,罩着陶秋岚,倒显得有些缥缈起来。皇甫子谦自身后轻轻的环抱着她。陶秋岚一惊,这才恍然回过神来,感受到身后熟悉的味道和气息,微微一笑,又想起厨房里那么多人,急忙去推他。
皇甫子谦却是耍赖般将她箍得更紧,凑在她耳边低低道:“他们都出去了。”
陶秋岚脸一红,却也不再挣扎,任由他抱着自己。皇甫子谦低着头在她颈边蹭了蹭,脸色却是一变,一把夺过她手里的木勺,人已经一步跨到了她的面前,抓起她的手细细的看了起来。
陶秋岚不明所以,见他看自己的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红红的,可能是因为蒸汽的关系,却也并不严重,加上她心里想着其他事情,所以并未留意。
皇甫子谦脸色却是不好,从旁边的水缸里舀了一瓢凉水,小心翼翼的朝她的手冲了下来,一边问道:“疼吗?”
陶秋岚不由想起那时在西北的情形,心里酸酸的,又甜甜的,交替出现,慢慢升腾出一丝的恍惚和不安来,渐渐凝成气泡,充斥着她的心,像是鼓满了风的帆。
皇甫子谦没有听到她的回应,手上的动作不停,一边抬起眼来看她,却见她也正出神的盯着自己,只当她是疼的缘故,急忙放下手里的水瓢,抬手触上她略带着苍白的脸颊,轻轻的抚了抚,像是在安慰一个孩子般,“别怕。家里常备着一些烫伤的药,抹上就好了。”一边急匆匆的就要往外走。
陶秋岚听他声音里的隐隐的慌乱,想笑却又笑不出来。他是那样出色的一个医生,旁人的病症他一眼就可以看出端倪来,只偏偏遇上自己,才会这样乱了阵脚。
皇甫子谦看着那只拉着他衣服下摆的小手,疑惑的望着陶秋岚。她的一双眼睛盈盈含水,更显得漆黑而清澈,像是一汪清潭。他甚至能看到那里面的自己。
那里面,全是自己。
“不碍事的。”陶秋岚声音低低的,“只是有些红罢了。”
皇甫子谦又仔细的看了看她的手,确认真的没有什么大碍,想起他刚刚的表现,也不禁略略有些尴尬,于是故意板着脸道:“谁说不碍事的?烫伤不是小事,处理不好,那可是要发炎的。”
陶秋岚如今摸着他的性子,声音软糯,仿佛是在撒娇一般。“平日里你事情繁忙,难得能像现在这样安心的吃顿早餐。我想亲手给你做。”说罢,又略带挫败的喃喃:“看来我是真不适合厨房,每次都惹得一阵鸡飞狗跳。”
皇甫子谦听着陶秋岚这样娇憨的语气,心里一暖,脸色也松快了起来。“天气热,还是上些药好得快些。”一边拉着陶秋岚往外走,一边道:“熬的什么粥?待会儿我要喝两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