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谢谢吴哥。”黎梓旸读完消息,犹豫了一瞬,还是听从了吴浩然的安排。他和杨家断绝往来是实情,即便杨鸿渐是杨家唯一一个没有对他做过什么的人。
黎梓旸还记得,九年前,他第一次见到杨鸿渐,是在杨家老宅。彼时他背着一个沉重的双肩包,手里还提着一个沉甸甸的挎包,右手掌心被勒出一道深深的印痕,左手拿着手机,凭借一个模糊的地址跟着导航绕了许久的路,终于站在了杨家老宅的大门口。
那天刚下过雨,他站在路边,一辆造型酷炫的敞篷跑车飞驰而过,轮胎碾过水洼,脏兮兮的水溅在他的裤腿上。他下意识地退到马路边缘。
车子拐了个弯,又漂了回来,停在他面前。驾驶座上的青年看着二十五六岁,面容和他有五分相似,眉眼里有他从未有过的强大和无所畏惧。
“你是谁?”轻蔑的目光在他脸上点了点,那人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单手翻出一支烟,点燃,娴熟地吸了一口,徐徐吐着烟圈。
愣愣地盯着青年的脸,黎梓旸忽然想起来,自己曾经尝试过抽烟,好像也下意识地摆出了这样的姿势。他记起来杨家决定把杨川谦和他一起养的最大原因是杨家有个近乎完美的继承人,因此,有多少个小少爷都无关紧要。
耳边传来砰地一声巨响,黎梓旸回过神来,察觉到这人落在他手边的视线,脸瞬间红了。是他的挎包袋子断了,沉重的包砸在了他的脚边。
“黎梓旸。”他飞快地说了一句,低头去拽挎包的带子,没拽动,因为他手掌微微颤抖着,手臂已经完全使不出力气了。
他只顾着低头和挎包做斗争,没看见听到这个名字后,杨鸿渐眼里一闪而过的温柔只听见杨鸿渐下了车,刻意放缓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你就是我弟弟?”
惊讶于他的措辞,黎梓旸蓦地抬起头,避开他的视线,点了点头。在黎梓旸的预料里,杨鸿渐应该和别的杨家人一样怀着傲慢的态度漠视他才对。
杨鸿渐伸手提起挎包,也没问他为什么一个人过来的,视线几不可见地扫过他通红的弯曲的手臂,眼睑半合,沉声道:“我们进去说。”
再回想起这些事情的时候,黎梓旸宛如在回忆一部蹩脚的电影的情节,调动不起一丝情绪。他换了个姿势坐着,把微信联系人翻了一遍,才记起来自己把他删除了。
其实黎梓旸一直摸不准杨鸿渐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旁观他在杨家的全过程的。杨鸿渐既不讨厌他,也不喜欢他,从未帮他说过一句话,却在事后拿出恰到好处的诚意让他生出慰藉。
若即若离的态度一直保持到黎梓旸离开杨家。离家出走后,黎梓旸曾经收到过杨鸿渐转的一笔钱,他迅速退了回去,并告诉他,自己平等地讨厌所有带杨的东西。
之后两人几乎断了联系。黎梓旸也慢慢地知道了,杨鸿渐是在把他当鱼养,平时不用上心,但得时不时给点甜头,免得鱼跑了。
想明白这个,黎梓旸只觉得莫名其妙。这不是纯纯恶心人吗?况且这么做,对他自己有什么好处啊?
无语过后,黎梓旸又产生了点顽劣的心思。杨鸿渐主动联系他,说路过他那,正好是周末,让他出来和自己吃一顿饭。黎梓旸答应了,配合他演完了整场戏。两人就这样顺理成章地恢复了联系。
当然,黎梓旸已经过了卑微地渴求亲情的年纪。他只是单纯想知道,这人脑子里到底装着什么东西。
见到那管笛子的时候,黎梓旸又觉得索然无味。对方下的是一记猛药,但凡黎梓旸心软了一星半点,就该和他上演兄友弟恭的戏码了。
看吧,他其实一直知道黎梓旸的伤口要上什么药,但就是不动,冷冷地看着伤口恶化,心血来潮的时候擦一下脓水。
又一次确认杨鸿渐和别的杨家人没什么两样,黎梓旸对这场无聊的拉扯感到厌倦了,退出了游戏。
默默把杨鸿渐的微信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黎梓旸发了一条消息过去:“你怎么来了?”
令他意外的是,对方居然是秒回的:“过来看看三百多万的礼服长什么样。”
嗤笑一声,黎梓旸敲打着屏幕的动静有些大:“不值当,您来这地方,不是给杨家抹黑吗?”
等了半分钟还没有回复,黎梓旸正要退出聊天框,却见对方发过来一行字:“我已经打好招呼了,媒体不会拍我,网上要是传出什么也有人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