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看出他的想法,镇国公语气一顿:“你是我养大的,我自然不能不管。”
缓缓呼出一口气,万俟舟伸手拿起托盘中央的瓷瓶。瓶身温润,是上好的青瓷,被粗粝的满是伤口的手指捏起来,反差极其明显。
万俟舟拿着瓷瓶的动作顿住了,眼眸垂下,指尖几不可见地颤抖了一瞬。他捏紧了瓷瓶,偏过头,语气有几分惆怅:“不是什么好场面,师父还是不要看了。”
即便两人都见惯了死亡,可至亲的死亡 终归是触目惊心的。万俟舟想着,用侧脸蹭了蹭镇国公的掌心。这是他能做出的最亲昵的动作。
眼眸暗了下来,镇国公略一点头:“好。”
他慢慢地站起身,垂首,凝视着这孩子的侧脸轮廓。光线很暗,万俟舟的半张脸陷入昏暗中,若隐若现。
镇国公温柔地抚摸万俟舟的头发,小心翼翼的样子仿佛在触碰易碎的珍宝。他的神色掩藏在黑暗中,看不真切,声音有些颤抖:“别怕,师父在家中等你。”
喉结上下滚动一下,万俟舟闭着眼,点了点头。许是天明了,光线强了些许,深一块浅一块地打在他身上,布满疤痕的脸颊上,一滴晶莹的泪水无声地滑落。
走出牢房,镇国公竟有些不适应外头的光亮。云层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出深浅不一的金黄色,刺目的阳光宛如射下来的一支支箭,蛰在他的眼皮上。
身前有人站定。他隐约记得这是皇帝身边的太监,却不记得具体是哪一个。他用手挡在眼睛上方,略微抬头,看着令人炫目的太阳。他的意识就像架在火上的烙饼,无措地翻着面。
他突然想起来一些往事。
“其实我第一次见难渡不是在镇国公府,是在京郊的田野里。那天和今日一样热,太阳刺眼,我骑马踏青,看见一个小孩子穿着布衣,在田野里跑,笑得很开心。看见我策马过去,他就嘻嘻哈哈地跑开了。那时候我想着,我若是有了孩子,也该像他一般大了。”
大抵是阳光真的太刺眼了,镇国公的记忆格外明晰。所以,在家庙里见到一排年纪相符的小孩时,他一眼就认出了万俟舟,点了他做自己的徒弟。
阳光撒在镇国公的眼上,消融了他经年的伪装,他的泪默默流了下来。
万俟舟本名难渡,所以他给孩子取名为“舟”,只将“难渡”作为字,希冀万俟舟不忘来路也寻得到自己的归途。
来人没有说话。镇国公也没有再开口,只是默默地流着眼泪,悲痛自己差一点就能救下自己的孩子了。这许多年来的每一日都不是假的,他是,万俟舟也是,只是今日的结局也不是假的。
“咔!”陈斌和兴奋的声音惊醒了戚雄。他放下手,见黎梓旸穿着外套站在陈斌和身边笑嘻嘻地朝他招手,才舒了口气,笑着走过去。
最后那段独白是戚雄临时起意加上去的。文中也有这么一件事,不过只是一笔带过,戚雄在这里亲口说出来,完善了故事,也让镇国公和万俟舟的感情更加深刻。
黎梓旸还穿着拍戏时穿的囚服,外罩一件深灰色风衣,眼睛弯成月牙,蹿到戚雄旁边,探头探脑去看陈斌和手里的剧本,嘴上还娴熟地撒着娇:“戚老师,我们拍几张照片发微博吧,庆祝一下我的杀青。”
翻了个白眼,戚雄提醒道:“你没杀青,京城的戏份放到首都拍,你还要拍五个多月。”
“现在我暂时杀青了嘛。”黎梓旸指挥周周拿手机过来,拉着戚雄摆好了pose。
戚雄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发微博的,只当哄小孩了。黎梓旸笑出一口大白牙,戚雄也面对镜头努力露出温和的神色。周周连拍十几张,这才比了个OK的手势。黎梓旸又拽着戚雄去看照片。
角落里,编剧偷偷拨通了投资方留下的电话:“是贺助理吗?对,小黎山里的戏份拍完了,演技提升很大,主要是老戚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