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黎梓旸轻轻应了一声,看着他,问,“然后呢?”
然后?
明渊的脸上显出片刻的茫然。他没有说话,呆愣愣地看着黎梓旸,似乎不明白他话语里的含义。
片刻,他垂下头,可怜兮兮的视线凝聚在黎梓旸的手上,好像在期望黎梓旸的垂怜。
但黎梓旸只觉得疲惫不堪,没有欲望和他掰扯什么,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仍然没有一丝波澜:“这不重要了,我最近要赶一堆通告,以后再说吧。”
没有以后。但凡明渊对黎梓旸有些许的了解都知道他的潜台词。但明渊只是抿着唇望着他,手慢慢攥紧,似乎在竭力想要抓紧正在飞速流逝的东西。
有一件事黎梓旸没有骗明渊,他的确有一堆通告要赶。
首先是吴浩然为他签了一个角色,是导演谢安谧的电视剧《我们正当年》。
都市情感剧,讲述大龄剩男剩女的生活和职场故事,虽然是旧题材,但剧本比较写实,融合了不少现实故事,不会出现外卖员送外卖途中看书撸猫的桥段。
黎梓旸签约的角色是男主角,怀揣着理想在现实里撞得头破血流,最后抵不住压力换了份安稳工作,但始终没有放弃美术梦想。
“谢导的剧一直都很抗打,没有硬伤,当时没火起来也会一直有观众,最重要的是,会引起很多观众的共鸣,能积攒路人缘。”吴浩然帮他分析完剧本,极力说服他签约。
但很多演员不愿意出演谢安谧的电视剧,因为谢安谧有一个规矩,那就是一镜到底,不管是远景、近景还是中景,都必须一镜到底。
犹豫了片刻,黎梓旸还是决定接受挑战:“可以,就当是磨砺演技了。”
不过电视剧要过两年才开拍,谢安谧对演员要求很高,哪怕是路人甲也要能让人过目不忘,光是确定演员阵容都要耗费很久。
一年时间,黎梓旸飞升成为顶流,《孤鸿之号》在春节档定期,黎梓旸的身价更是水涨船高。因此,在AL盛典上,黎梓旸独坐一条乌篷船,两个镜头都对准他一个人拍。
盛典在江南水乡举行,明星艺人身着礼服,坐在乌篷船里顺流而下,冲镜头做出各种姿态吸引摄影师的注意力。黎梓旸的船在最前方,新做的水冰月发型时尚感爆棚,淡黄色的中山装勾勒出他挺拔的腰身。
船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糕点盒,黎梓旸时不时拈一块送进嘴里,瞥一眼镜头。去年他参加这个活动,和几个刚成年的小孩挤在一条小船里,被挡住了大半张脸,媒体都嘲笑他是无效亮相。
观音兜式风火山墙在余光里一晃而过,黎梓旸扭头看过去,视线越过水阁落在石巷上,一时间有些恍惚。
他来过这里,十二三年前的时候。
那时候刚考完中考,黎梓旸和明渊两个没有人管的皮孩子浑身使不完的力气,逛够了草原,一合计干脆背了包千里之外的江南水乡。
其实是黎梓旸吵着去,明渊无所谓待在哪,被他念叨了三次就答应了。
第一次出远门,黎梓旸兴奋地举着相机拍来拍去。说来也奇怪,黎梓旸没学过摄影,自拍永远是死亡角度,但镜头下的风景颇有质感。
黎梓旸管这叫天赋,明渊不置可否。在一种艺术中浸泡长大的对另一种艺术多少会有悟性,说到底都是殊途同归的东西。
天光乍破,黎梓旸就把明渊摇醒,吃了简单的早餐就出门,看山看水看云雾,游遍了屹立在岁月中的建筑,甚至只是听卖小玩意的老奶奶絮絮叨叨说些陈年旧事。
晚霞染红大半天空,两人才回去,在院落里看月亮。
民宿有点小,黎梓旸和明渊睡上下铺。每个晚上,明渊都要拿黎梓旸的手机,给他盖好薄毯,关灯睡觉。
细碎的记忆片段在脑海中回旋,黎梓旸不由得苦笑,拿起一块绿豆糕咬了一口,唇齿间尝到的只有苦涩。
当时,明渊真的很疼他。黎梓旸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点。从小到大抱团取暖,久而久之,心中自然生出些异样的情愫。
可惜,不是陪你长大的人,都能陪你变老。黎梓旸希冀的爱情是平等的坦诚的,至少是真实的,而不是裹在一层又一层虚假的包装里,连当事人都看不清真面目。
人是贪得无厌的生物。黎梓旸想,人性如此,他也不能免俗。曾经他想要爱,明渊给了他爱,现在他想要更多,但明渊的爱是有条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