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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1 / 3)

年轻贵胄一辈有他们自己私下联谊的小圈,偶尔出来寻欢作乐,交换消息,都会聚在稻香坊。

大多时候,坊内常客多是未婚夫妻、贵公子与美妾、要好的亲密朋友等。

蔡逯新交的那帮朋友,常来稻香坊喝酒赌牌。冬月里,他实在拗不过朋友,被拽到了稻香坊吃酒。这次酒局,明面上是庆贺他留学归来,实则是给他介绍更多人脉。

后坊厅停着各种酿好的酒,酒倒入玉盏,由靓丽的小娘子端到前坊厅,送到各位客人手里。

户牖框边已然落了层雪沫子,坊厅里却热火朝天。大家把风帽斗篷扔到一边,打牌的、行酒令的、说八卦的,吵得蔡逯脑袋直嗡嗡。

他坐在环形春凳中间,听朋友调侃道:“不是吧,蔡衙内,都几个月过去了,还在想那位马场妹妹啊?”

这边一圈人八卦欲爆棚,问几个知情人:“那马场妹妹是谁家的小娘子?害得衙内这般失魂落魄?”

“京里每家每户有几口人,姓甚名谁,都在人口簿上记着,查起来易如反掌。可这位马场妹妹,怎么也查不到她的身世!真是奇怪!”

“可不是!你们都不知道,那段时间蔡衙内满大街小巷地跑,就差没去排水沟找人了!结果呢,还是一无所获。”

听到此处,大家一致认为有戏,不过也都懂“欲擒故纵”的道理,当着蔡逯的面,只能说:“这不会是那小妹妹攀高枝的手段吧?”

又有人向蔡逯身边朋友问:“那小妹妹长得有多美?”

朋友说记不清了,紧接着越说越小声,“过了这么久,估计连衙内他自己都不记得她是什么模样了。”

这类花边八卦,大多是纨绔公子见色起意,掷钱抛时间,只为博得红颜笑。说是对谁感兴趣,其实只不过是想玩玩而已。

大家认为蔡逯也是这般,于是劝他天涯何处无芳草,下一个妹妹更好。

坊厅里灯不算亮,前台招待新客那边的灯光暖黄。这边说话的地方,只有一盏琉璃灯吊在头顶,灯光昏暗。

蔡逯的半边身隐匿在昏暗里。

玩笑间,大家抬眼看去,只能看到他翘着二郎腿,随性地躺着凳背,手里把玩着酒盏。

他错开朋友递来的目光,漫不经心地观望坊厅。

还是没有找到她。

那小娘子像片焯过水的野菜,穷酸,寡淡。

却也耐嚼,嚼不烂嚼不透,只能反复品味。

他真是疯了,才会想到来稻香坊找她。

蔡逯起身,“听闻鲁大不仅会酿酒,调制新酒更是一绝。”话落,随意捞走两三朋友,“走,去调酒那边看看。”

他是首次来,朋友却是稻香坊的常客,边走边朝他说:“蔡衙内有所不知,坊内顾客越来越多,鲁大一人忙不过来,今年起就专门待在后坊专心酿酒了。前台自有小妹妹帮客人调酒。”

朋友尽显浪子本色,“那帮小妹妹轮值当差,一声‘哥哥’叫得人骨头都酥了。啧,真是别有一番风味。走运的话,小妹妹会被客人带走当小妾,以后飞黄腾达就不愁了。”

越是往前台那处走,越是拥挤。走到一个地方,前面已经堵得水泄不通。

蔡逯只好坐到一旁的高凳上观望。

前面更吵,朋友却更来劲,一个劲地在蔡逯耳边嘟囔:“看看,今日来了什么好货!”

在稻香坊,客人把当值的小娘子叫作“有滋味的小妹妹”,叫作“带劲的好货”,仿佛只把她们当作交易物品看待。

当然,能来这里当值的小娘子,自然也不会祈求在这里寻到良缘。

来之前,灵愫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她真来了,看见一堆垃圾货拖着长腔,叫她“妹妹”,她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舒了口长气,挂上一个无害的笑容。

她说她姓冯,各位哥哥叫她“小冯”就好。

她说,她有个悲惨的身世。

家里老爹打骂老娘数年,上个月把她娘打死了。她爹撵她出门,娶了她后娘。她差点就要被牙婆卖到青楼,是鲁大救了她,教她本事,让她在稻香坊前厅招待客人,给客人调酒。

“妹妹别怕,以后哥哥罩着你。”

有人递去一张手帕。

灵愫垂着眸,泪眼婆娑,接来手帕把泪拭去。

她的脸素净得像一面刚砌好的白墙,只有唇瓣有点血色。眼下有片若隐若现的乌青,楚楚可怜。

客人点了几样酒,她转身面向调酒墙,行云流水地取出几样调酒工具,动作优雅轻盈。

那边嚷嚷着什么,蔡逯一句没听清。隔了老远,什么都没看见。

朋友的脖子伸得老长,往前慢慢挤着,待看清那妹妹的相貌后,急匆匆地折到蔡逯身边。

“不得了!”朋友拍着酒桌,“那新来的妹妹,就是马场妹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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