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渝这一声,令铺里的人都朝他看去。
方才他悄摸跟着蔡逯过来,为的就是见一见传闻中的“表舅母”。
哪曾想,在看清“表舅母”的模样后,祝渝像被雷劈了一般,双腿灌了铅,动弹不得。
空气仿佛凝固得死紧,令人窒息。
祝渝脸上白一阵黑一阵的,脸颊两侧的肉阵阵发颤。
“你小子怎么跟来了?”蔡逯不耐地叉起腰,想当场教训祝渝,又顾念着灵愫还在,只得收敛了动作。
他朝灵愫说抱歉,“小孩不懂事,瞎说的。”
灵愫说没事,对“表舅母”的称呼没做反应,反倒热络地朝祝渝挥手,“小孩,你进来说话。”
灵愫扯住蔡逯的衣袖,“承桉哥,他就是你的表侄吗?”
蔡逯说是,俯身耳语:“他嘴里蹦不出个有用话,是个混世魔王。”
祝渝一来,这俩人倒比原先更亲昵,好似祝渝才是没礼貌的外人。
灵愫折过身沏茶,感到有两道打量的目光爬到了她的背上,久久停留着。
一道属于蔡逯,一道属于被吓傻的祝渝。
趁她忙着,蔡逯赶紧揪住祝渝的耳朵,带到一边训斥。
“平时牙尖嘴利,怎么这会儿见到人家就不吭气了?”
祝渝像被抽走了魂,飞快瞥了灵愫一眼,支吾问:“表舅,你之前总提到的那个老板娘,就是她吗?”
蔡逯说当然。
祝渝脑里闪过一些画面,“表舅,其实她……”
“小少爷,过来一同用膳吧。”
灵愫打断祝渝没说完的话。
蔡逯还在怪这表侄叛逆不听话,“听到没?快去吃饭,回府再教训你。”
因这出小插曲,蔡逯对祝渝的偏见又加深许多。
在他印象里,祝渝虽脾性顽劣,但在外做客时,向来守礼。今晚不知是怎么回事,大家其乐融融的,祝渝反倒摆着臭脸,丝毫不给面子。
用膳时,灵愫依旧热情:“承桉哥,你听说那逃犯的事了吗?”
她说:“来的路上,这边灯火通明,仅有的几户人家都聚在一起说着这件稀罕事。我听得认真,一时忘了时间,这才来晚了。”
朝廷窜走办案,落在平民眼中,竟成了稀事一桩。
蔡逯早已看惯这等“稀事”,但看她兴高采烈地说着,便没打断。
她又说:“这几天我就歇在铺里了,与小谢打个照应。”
蔡逯颔首,“那以后,我直接来铺里找你。”
灵愫搅着饭汤,不置可否。
因着祝渝还在,他们没再多聊。草草用完膳,蔡逯没多停留,带着祝渝乘车离去。
回到府里,祝渝仍旧支支吾吾的,一反常态,问什么都不说。
蔡逯没多想,只当他是被缉拿逃犯那事吓傻了。
“早点歇息,”蔡逯拍了拍祝渝的肩,“我很不满意今晚你的表现,下次不要搞突然袭击,倘若你想认识她,就光明正大地来,大大方方的。”
祝渝呆呆地说好,可躺在榻上一闭眼,想起的全是血腥场景。
他后怕地敲响祝湘的屋门,“姐,我有大事要跟你说。”
祝湘正与婢女一块打牌,闻声,把闲人赶走,迎他进屋。
“你遇见什么麻烦了?”她问。
祝渝一脸死灰:“表舅中意的那位姑娘,竟然是代号佚!”
他把所见所想如实告知祝湘。
他说:“这事表舅知道吗?”
她回应该吧,“表舅不让我们打听他的事,我们并不清楚内情。但你知道,表舅远比我们聪明,他心里应该什么都知道。”
祝湘搓着下巴颏思考,“其实她什么身份,是不是两面派,这些都不重要。就怕她另有所图,会坑害表舅,坑害我们甚至是整个蔡氏。但话又说回来,我们跟她没仇没怨的,她有什么立场坑害我们?”
她很快就想好了对策。
“明日可以问问表舅,看他对那姑娘到底是什么想法?那姑娘不是每晚都得送你回家么,明晚相遇时,你也问问她的想法。”
到底还是孩子,眼界窄,也总把人性想得很简单,说干就干,并没把事情往深处分析。
翌日一早,姐弟俩赶在蔡逯出门前,及时拦住了他。
“表舅,我想了解那个老板娘。”祝湘说道。
蔡逯的目光在姐弟俩身上转了转,“看来你俩互通过消息了。”
他整着蹀躞带,“审刑院还有大堆公务要处理,等我下值回来再讲。”
姐弟俩合声说不行,伸手阻拦。
蔡逯不耐地吁了口气,“她善良聪颖,比你俩强百倍。”
他胳膊伸长,分别摁住姐弟俩的肩,“不要操心我和她之间的事,我心里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