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的梧桐伸展着光秃的树干,黄色枯槁的落叶铺落满地,覆着寒霜,踩在脚下发出沉闷的脆响。
她家离学校不算太远,半个小时左右的路程。
偶尔能在道旁看见三两学生结伴,脸上洋溢着欢脱的笑。
马路大道上来往车辆卷起尘土沙扬,无一不昭显着车主的归心似箭。
客厅的灯被人换了新的灯管,亮得晃眼,那根换下来的蒙了一层厚重积灰的灯管斜靠在鞋架旁边。
林淑脸色如常,招呼着乔珣过来吃饭。
要不是她脸上的青肿没能彻底消下去,乔珣差点以为昨天什么也没发生。
饭吃到一半,乔晖开门进来,谁也没先开口说话。
林淑夹了块肉放在乔珣碗里:“吃你的饭。”
乔晖闷不做声沉着脸拿着他的酒盅去厨房接了杯他自己酿的酒。
说是酿酒,也不过是去小卖部买最便宜的桶装白酒回来,再往里边仍些枸杞和比手指还细的所谓人参。
白酒的味道很冲,乔珣再不喜欢也闻了这么多年。
经历了昨天那么一出,他还能如此泰然自若,该说不说,夫妻俩在某些方面也是蛮有默契的。
林淑或许是想粉饰太平,至于乔晖,可能是压根没当回事。
乔晖长得很凶,内眦三角眼,高挺鹰钩鼻,尤其是眼里总像是有一层抹不开的阴翳,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相当阴沉。
属于小孩看了都得吓的哇哇哭的那种类型。
当然,这是他心情不好的时候。
他心情好的时候,也会龇着牙开些不合时宜自以为很幽默的笑话,这种时候面色稍缓,笑起来没那么凶,看起来也挺像个正常人的。
要不然林淑也不会这么跟他过十几年。
撇开好赌成性,嗜烟嗜酒成瘾,贪图玩乐等等诸多不良习性,他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阴晴不定,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哪一句话在无意间惹怒了他。
单论这一点而言,乔珣就觉得有够操蛋的。
她也是真心实意由衷的佩服她妈,能跟这种货色过下去。
她记得以前在两人吵架后,乔珣没忍住问了林淑一嘴,为什么不离婚。
然后林淑抹着泪说了句让乔珣无语到想炸掉这个狗日世界的话。
她说,我还是爱他的。
瞧瞧,也快四十岁的人了,还在情真意切幻想着她那可怜的,不切实际的爱情。
爱他什么?
爱他天天打牌不归家,爱他欠下一屁股债,爱他烟酒不离手,爱他暴力冲动对她动手。
乔珣没早恋也没爱过人,但也知道爱情绝对不是这样的。
她很想骂醒她妈,想让她认清现实看看自己过得什么鬼样子吧。
可她又觉得没必要,连她都懂的道理林淑会不知道吗。
林淑不是三岁小孩,她选择怎样的人生是她的事情。
在想要救人如水火前,别忘了还有一种火叫飞蛾扑火。
该救吗?愿意被救吗?
这是乔珣无力感的源头,至今无解。
诡异的安静一直延续到这顿晚饭的结束。
乔珣收拾碗筷进厨房洗碗,流水的声音哗啦啦打在瓷盘上,很吵。
压抑的空间里,让人无端生出想摔碎一切的冲动。
手上沾满了滑腻的触感,在白色泡沫里泡着,像是一辈子也无法冲刷干净。
洗完碗回到房间,在看见床边坐着的人时,乔珣有片刻的怔愣。
又很快恢复如初,上前问:“有事?”
她拉开书桌前的椅子坐下。
林淑说:“没事就不能来你房间看看?”
“没。”
林淑没再说话,过了一会又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乔珣皱了下眉尖:“什么?”
林淑说:“你这房间里的烟味散都散不掉,我跟你爸在一起这么多年还能闻不出烟味?”
乔珣舌尖轻轻抵住上颚,心情没太大起伏。
或者说,她根本无所谓林淑知不知道她抽烟。
“初三吧。”乔珣说。
林淑明显停顿了一下,问:“为什么?是……因为家里吗?”
乔珣脱口而出:“不是。”
末了,觉得自己说得太快,又补充了一句:“看见同学抽,好奇就跟着一起了。”
林淑像是松了口气,头顶的白盏灯光打在她的脸上,落下一半阴影。
乔珣看不真切她的表情,只看清她的嘴角紧抿着。
良久的一阵沉默之后,林淑开口了,声音很轻:“能少抽就少抽吧,对身体不好,你还是个女孩子。”
“嗯。”
“早点休息。”
林淑走后,乔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