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珣上来后本想趴着睡会,突然想起还有几科作业没补完,只得放弃午睡的念头,认命的拿起笔。
谢宴没有午休的习惯,在一旁安静地写着物理题。
这一个星期来,他好像都是一个人,从不主动和班上的人交流接触,除了乔珣。
乔珣边写边想,思绪渐渐飘远又想到了他发烧倒下的时候,那会他乖得像只小狗,好看得仿佛会说话的眼睛里蒙了一层雾,让人看了忍不住怜惜。
下午平淡过去,放学后,乔珣跟江一茉告别回家。
在少数不经意灵光闪现的瞬间,乔珣会忽地一阵恍惚觉得自己大概是个精神分裂患者,亦或者是她有两个人格。
白天的人格擅长遗忘和伪装,总能巧妙的骗过自己。
只是假的终归是假的,当太阳西沉,暮色笼罩,夜晚的人格便会在阴暗里蚕食恶念随之壮大现身,剥去一切虚假的面皮。
一天之中,乔珣最喜欢黄昏时刻。
因为耀眼,却不止于耀眼,黄昏既是白天的尾声,也是夜幕的前奏。
青云路曾是宁城的市中心,只是时过境迁,这里渐渐没落成为了人烟稀少的老城区。
逼仄的楼道里墙灰大片的往下掉,露出褐色的砖砾,蛛丝盘旋在犄角旮旯里,三楼的李婶要去幼儿园接她的小孙子,正着急忙慌地往下走,看见迎面上楼的乔珣,她面色倏忽一变,僵硬地挤出一道笑来:“乔珣呐,放学了啊。”
乔珣不咸不淡“嗯”了声,侧着身子让她先过。
“谢谢啊。”李婶不自然地抬手抚了下头发,噔噔瞪踏着鞋跟下楼,像是后边有什么洪水猛兽。
家门口的防盗铁门上贴满了各种小广告,两侧的春联好多年没换,已经褪色泛白开始发脆,乔珣拿出钥匙插进锁孔,往左费劲地拧,她这钥匙没配好,开锁总是卡顿。
里边没人,客厅的窗帘垮了一半,落日残阳的金光徐徐照在倒塌的木柜上,墙面上的电视屏幕四分五裂,茶几折了两个脚朝一边倾斜,玻璃杯的碎片与各种杂物洒满地面,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被人掀开的沙发上方挂着的婚纱照被人用刀划得稀巴烂,依稀能看清他们正讥讽地朝她笑。
乔珣静静地看着这一片狼藉,她合上门抽出钥匙,转身下楼。
难怪李婶会用那种怪异的眼神看她,想必她家今天一定很热闹。
走到公交站台这儿,恰好一辆公交车驶来停下,乔珣上车找了个靠窗位置坐下,把脑袋倚在玻璃上,看了眼手机,没有收到一条消息,也没有未接电话。
给两人打了电话过去,不出所料都没有接。
她轻嗤,也对,谁能记得还有她这么一号人物存在。
不知过了多少站,乔珣跟着人群下车,背着书包吸进一车尾气,她看了眼站台名——循礼路。
是个挺热闹的商业圈,不过她很少过来这边。
乔珣不知道该去哪,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最终迈向一家便利店,端着一碗关东煮出来,漫无目的地边走边吃。
工作日的下午六点正是放学下班的高峰期,路上的行人大都步履匆匆不作停留,满街的霓虹灯随着夜幕将至一一点亮,艳丽缤纷。
乔珣忽然觉得孤独。
其实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自从江一茉强行地挤进她的世界。
她以前一直都是一个人,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她从来不在乎别人异样的眼光,可江一茉在乎,她还记得江一茉和她说的第一句话:你一个人吃饭不会孤独吗。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乔珣连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她,绕过她径直去了食堂,心里倨傲地想,人生来就是孤独的,孤独才是常态。
有些中二,还有些装。
过了很久乔珣才明白,她只是是从未真正拥有过什么,她所谓孑然一身的孤独,不过是被世界遗弃的标记。
真他妈的惨,乔珣自嘲地笑笑,前边有个小公园,她进去找了个长木椅坐下,看几个大妈摆弄音响。
吃了一半的关东煮放在旁边,她从裤兜里摸出烟盒跟火机,叼着根烟点燃,往椅子后背一靠。
音效劣质的音响在一声“蓝牙已连接”后,开始播放震耳欲聋的广场舞神曲《寂寞情歌》,大妈们手拿桃红垂纱绸面扇,激情昂扬地扭起来,活力满满,让乔珣这个高中生颓b看了都自惭形秽。
她缓缓吐出一圈烟雾,饶有兴趣地看了会,又觉得没劲,把目光转向别处。
这个公园挺小,但该有的设施场地也都有,一眼就能望到头。
花坛右侧的沙地上,有人坐在秋千上微微晃动,天色昏暗,那边只有一盏灯光微乎极微的景观灯,依稀只能看见那人腿挺长,弯曲抻着。
他本低着头,忽然像是心有所感,缓缓向这边转头。
乔珣夹着烟的手微顿,喉间发出意味不明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