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的话还没有说完。
“再则,前段时间邬氏察账,察出不少纰漏,故而许来房署职位均有调动,至今仍未真正磨合,外头已经有风言风语了,中秋若再大宴宾客的话,难保不会又生疏谬,所以我的想法,横竖九皇子夭殁未足三月,不少门第今年中秋都会顾虑官家哀子之情,只设家宴不请外客更妥当。
多少被调职的仆妇,因为差使比过去繁重,无从适应,我看不如提前与他们解除了雇约,便是多陪些工钱,重要的是赶紧再请些能够听令行事的人,趁这几月调教,到新岁时大宴贺春才不至于发生疏误,贻笑大方。”
芳期:!!!
她是真没想到王夫人竟然懒得陷害那些下人,干脆利落就要把苗五婶的臂膀尽数斩除。
只要老夫人今天答应了这话,谁“听令行事”谁不“听令行事”就都由王夫人判断了,恐怕傍晚时翁翁归来,都只能“回天乏术”。
“未知阿嫂有无察实,究竟哪些人无从适应,哪些职位有必要另雇新手?”李夫人今天表现得相当活跃。
她一点都不担心,因为王夫人这么做,实际上斩除的尽为翁爹心腹,她要是还不出头,翁爹岂不怪她一心只想坐享其成?
“弟妇一贯不理家,这些事就不用过问了。”王夫人也极强横。
“正是因为我不理家,故而才想请阿嫂指教呢。”
“那就待我有空,再细细指教弟妇。”
“请教嫂嫂,如将申娘子阻拦在内宅门外的詹氏,该当何惩。”李夫人今日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王夫人称心了。
“她本是听我之令行事,该罚也当罚我,弟妇执意认为张申氏无错,错的是我,那我就请教娣妇,觉得应当怎么罚我才好,我领罚便是。”
李夫人被噎住了。
芳期:完了完了,二婶眼看就要败下阵来,这该怎么办?
好在还有苗五婶。
“老夫人,相公其实早有嘱咐,原本外宅、内宅一应事务都由大夫人决断,先是因为大郎君、二郎君有官职在身,分心于公务无力再断决家事,但相公新近却见大郎很有主见,所以有心历练,如今日大夫人提出的这两件事,其实都已然超逾了内宅中馈事务,莫不请大郎,说说见解?”
苗氏这番话说得很模糊,既有让覃泽决断家事的主张,也有缓兵之计的想法。
还立时就激怒了王夫人:“五娣妇,你明知泽儿体弱,竟让他烦劳于这些琐事是何居心!”
又听一把轻柔的嗓音——
“苗五婶莫非以为,大表兄还能违逆大世母的意愿不成?大表兄纯孝,必定顺从于母令,那家事便还是大世母决断,何必多此一举呢?”
芳期不由转头看向说话之人。
高蓓声。
这还真是,相邸的家务事,相邸这么多女孩儿都不敢贸然开口,她一个外人居然指手划脚,难怪是名列《列女传》孽孹篇的女子,用小壹的话说,这智商十分的感人。
但老夫人却觉得高蓓声的话很有道理,她也在怀疑苗娘子仿佛是想挑唆大妇和长孙母子不和了。
“尊长的教诲,卑幼莫敢不从,高小娘子既知此礼矩,又何故一再触犯?”苗娘子今日也很强横。
相邸最高尊长,非覃逊莫属,可覃逊都已经把高氏女教诲多少回了?当然,覃逊不是高氏女的亲祖父,可现在高氏女住在相邸吃在相邸,要是不把覃逊当尊长,那就请滚出相邸自力更生。
眼见着老夫人脸色已经十分不好了,苗娘子忍下一口气。
不再理会面红耳赤的高蓓声:“族伯确然有让大郎历练之意,世母,大郎身体已经日渐康复,而相邸内外事务,迟早都得交托大郎主持,世母还请三思,撑立门户者,毕竟要靠大郎这长房嫡孙,世母虽说远见,可于朝堂之事亦不如相公、两位郎君深谙,相邸又非普通宦族,内务外务本有千丝万结联系。”
苗娘子还鲜少把老夫人称为世母,这是动之以情了。
老夫人终究是缓缓点头:“待相公回来,我与他再商量后吧。”
至少缓兵之计是成功了,苗娘子如释重负。
芳期也跟着如释重负,她觉得自己莫说和李夫人、苗五婶相比,怕是连周小娘都远远不如,祖父说得对,她只有几分小聪明,远远不成气候,瞧瞧由她独自来设计王夫人,险些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学习,一定要努力学习!
芳期一头扎进风墅,认真听清秀俊朗的书僮文捷讲解起古代一帮美男子的言行事迹。
她今天有点没脸去见苗五婶了。
覃逊这晚上回来,先听老妻抱怨一番小儿媳,他当然不会埋怨小儿媳“居心不良”,因为很清楚小儿媳今天为何会违背他的叮嘱跟大儿媳争执,于是先温言细语安慰了老妻一番:“是、是、是,哪家都是大妇持掌中馈,可也没听说别的子媳连协佐家务甚至过问一声人事的资格都没有吧?小妇这些年来何曾跟大妇争权争财了?但眼瞅着渊儿都快娶媳妇了,她还像个新妇一般,心里也多少有些不服气的。”
老夫人冷冷盯着丈夫:“相公听好了,我也不是一味地偏心长房,但谁让相公当初不顾我拦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