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夫人赌的就是口象碁此一技艺上必须战胜芳期的气。
“我还真没跟三娘、六娘两人对局过,今日也是得了机会切磋,如此,我先与三娘对局,再与六娘对局如何?”
“如何”二字其实没有意义,因为王老夫人说完话已经在棋案边就座。
她的盘算非常精明,先以霸气的方式把芳期赢得个酣畅淋漓,再跟高蓓声对弈时套路一番,造成个势均力敌的平局,如此一来就能将芳期和陈氏女一并践踏脚下,让在场的这些官眷睁大眼睛看清楚,谁是才艺出众,谁乃一无是处。
祖母挑战孙女,在官眷圈的艺斗场,不知是否绝后,但空前是必须的了,多数看客都显示出旺盛的兴趣,徐姨母却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她当然明白自家姑母的意图,所以才当结果未决时已感无地自容,瞧着明皎似乎摁捺不住想要打抱不平,徐姨母轻声告诫:“坐下。”
“阿母……”明皎急道:“阿期的棋艺虽有长进,但应当不是姑姥姥的对手,姑姥姥这是当众想要给阿期难堪。”
“难堪的不会是三娘,难堪的人只会是老夫人。”徐姨母垂着眼睑,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她曾经受到过姑母不少照顾,她真不想一直坐在这里眼看着姑母自取其辱,成为他人津津乐道的谈资,但倔强固执如姑母,早就已经听不进她的劝阻了,徐姨母轻轻叹一声气:“老夫人胜了第一局,难堪的也不会是三娘,今日是国师府的宴集,三娘是宴主,在座的哪个不是人精,谁会看不清老夫人的用意?没有哪个祖母会当众让孙女难堪,处心积虑的维持自己的虚荣,老夫人无异于当众承认她怀不慈,纵容高家女争宠,这种心思放在暗里已经会引人不耻了,老夫人竟然还无知无畏的摊在了明面。
艺斗有艺斗的讲究,老夫人接下来会故意与高氏女形成平局,但所有人都看得明白,她这样做是违背了艺斗的俗则,而且自以为众人看不透她的心思,这是多么自大啊,以为她的出身,她的才智,她的城府,足够愚弄世人。却不妨,入戏的只有她一个。”
胜了,才是一败涂地。
徐姨母倒是希望芳期能胜,王老夫人才能保留几分体面,虽仍然难免会成为官眷圈的笑柄,可心性最恶俗的一面还不至于当众暴露,被人茶余饭后一时,免于成为亘久的笑料。
可徐姨母觉得芳期不会获胜。
琴棋书画,真是王氏女知事以来便从来不会懈怠的课程,姑母并非王氏女中的佼佼者,但姑母是她真正的“业师”,所以徐姨母明白,哪怕象碁并非姑母最擅长的雅艺,但在官眷圈中,一直也罕逢敌手。
徐姨母又再重重叹了声气。
她听见芳期仍然笑吟吟:“祖母亲自指教,孙女可不敢轻懈。”
一枚棋子,已被王老夫人移动。
芳期仍是不假思索地,应子。
殷老夫人一边看对局,还一边低声问苏夫人:“夫人怎么看这局的胜负?”
“不瞒老夫人,我其实不知三娘竟识象碁。”
“果然令媛这项才能并非夫人亲授啊。”殷老夫人颔首:“胜负实则并不要紧,但我见覃夫人却仍有求胜心,她是个孝顺孩子。”
俨然殷老夫人跟徐姨母的看法一样,视这场对局,实乃王老夫人自曝其丑的难堪情境,只不过王老夫人自己毫无自知之明,反倒是芳期在竭力把王老夫人已经掉下来的面具,尝试着拭拭灰还照旧往祖母脸上带。
这场对局没有这么快结束。
女眷们也渐渐都有了低声议论。
“王老夫人刚才那番话,无异于点明国师夫人的象碁非她所授,便是国师夫人告负,也碍不着她老人家。”
“今日王老夫人可是巴不得国师夫人受人诟病,把这场宴集办砸了。”
“是的啊,口口声声都是在申明,不是覃相邸教导无方,是国师夫人自己不学无术,庶出嘛,公然还认了恩贞夫人为母,对于相邸其余的亲长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可我见国师夫人与覃五娘、覃六娘,姐妹间相处得很亲近呢。”
“反倒是王老夫人不管不顾自家孙女,一门心思想让高氏女出风头,真当我们都是傻子嘛,高氏女这妾侧哪有个妾侧样,你瞅瞅她现在的神色,仿佛已经扬眉吐气了。”
“也是啊,有王老夫人替她出头呢,论是之前输得再多又如何,一阵间对局时,肯定会战和,虽说国师夫人跟高氏女并未对局,但也显出高氏女技高一筹。”
“王老夫人也真荒唐啊,便是国师夫人才华不如高氏女又如何呢?妻就是妻,妾就是妾,正妻难道会因为才华不如就嫉恨妾室?不见国师夫人一直对赵姬的推崇么?赵姬是靠艺斗赢得众人的信服,高姬呢?靠着的是娘家人,还有姑祖母撑脸,却也撑不起来。”
“真没想到我们今日竟能亲眼目睹,大名鼎鼎的洛阳王氏女如何自曝嘴脸,这今后的艺斗,谁还会荐举她为判官啊。”
“一大把岁数了,难道还要靠着场场艺斗重新积累威望?王老夫人可真是……”
高家的女眷们都渐渐听闻了这些不好的议论,谢氏难免焦急,曲氏更是如坐针毡,不知应当怎么挽回现在的局面,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