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尖砺的声音,抢先阻断了芳舒的话。
羿杜立时松开了手,他转过身去,看见卧床已久原神昏智丧有如活死人般的发妻,竟扶着门框站在了他的视线里。
司马环披散着长发,只着中衣,但那身中衣竟然也全然不合身似的,她实在是太瘦了,面颊被垂下的青丝遮挡了大半,只露出个尖得吓人的下巴,她刚说了一句话而已,就是一阵急喘,她已经太久不曾说话了,导致连舌根都似乎僵硬。
“王妃,王妃莫管这些事,就让大王处断吧。”那仆妇,急着将司马环扶回去,
“退下!”司马环紧紧的抓住门框,她甚至没有力气侧过身去喝退仆妇,只道:“你若不想让我死,就给我退下!”
芳舒赶紧上前扶住了司马环。
不再有人搭理那仆妇是否退下,司马环在芳舒的掺扶下,勉强又往前走了两步,离得羿杜更近些。
“我的乐儿,已经被害得夭折,殿下不但护他不住,甚至都不能追究元凶,任由乐儿的冤魂亡灵,一直在兴国公府游荡,殿下还能担保护得住薇儿么?太后她不会放过薇儿的,为了铲除湘王,为了司马一门排除异己,为了司马一门有朝一日能够权倾朝野,她已经疯了,已经疯了!
她若有,若有丝毫的悔意,就会将真相告诸官家,不管她日后是想推宋国公的曾孙承继皇统,还是别的什么人,她至少应当容平儿安好的回来,我,已经是太后的废子了,司马家还有别的女儿可以成为她的棋子,殿下,殿下还没清醒么?太后她已经视殿下为大患了,她不仅要害平儿,要害薇儿,她还要害殿下,我和幼娘,是想保住殿下的血脉,是想保住淮王府,殿下竟连我们也要逼胁么?”
司马环说完这些歇话,整个人几乎都软在了芳舒的怀里。
“王妃何必说此绝决话,太后她……不管太后如何打算,但三郎不会听从太后把控,官家对三郎的冷落也只是暂时,等……王妃应当养好身子,日后,我们会有子嗣……”
“我们会有子嗣,殿下是想将我们的子嗣,再送给太后作棋子?”
“三郎跟太后不一样,三郎会保住平儿的储位,王妃,不会有人再夺走我们的子嗣……”
“殿下看我这样,还有那福份么?”司马环一边笑,一边淌下泪来:“我这身子,养不好了,活一日算一日而已,殿下若再逼迫,若再执迷不悟,我不惧死,无非先一步去陪乐儿而已,我会和乐儿,奈何桥畔,等着殿下,可是我不忍心,幼娘她何辜,薇儿她何辜,平儿他何辜?
殿下你不是无情的人啊,你只是,只是,只是没看穿太后的居心!我过去也糊涂,认她为血缘至亲,以为她这姑母视我为己出,她没有女儿,当我是她的女儿,把平儿、乐儿都视同她的亲孙儿,呵,我要早知道她眼里只有权位,我怎会赞成送平儿入宫,我对不住幼娘,如果我连薇儿都保不住,纵死也难瞑目。”
“王妃,王妃……”芳舒再度泣不成声,她只是一边喃喃,一边用力站稳。
羿杜终于是闭了眼,长叹一声:“罢了,罢了,生死由命吧,原本最对不住你们的人,是我。”
他向前,从芳舒手中接过淮王妃,扶着她往屋子里走,芳舒本不欲再逗留,她却听见了那仆妇,也即淮王妃的保母古氏,跟在后的一句低声劝言:“殿下还是当劝劝王妃,王妃一直不肯服药,身体怎能康复呢?”
服药?
芳舒挑眉,手轻轻摁在自己的小腹上。
她不曾多犹豫,跟了入内,只见淮王妃已经完全失了力气,被羿杜抱着放在床上,人却是清醒的,只那双眼睛完全没有了神采,似乎不但耗尽了力气,也耗空了精神,对淮王亲手捧着的那碗乌黑的药汁,不搭不理。
芳舒过去把药接了过来:“殿下,让妾身劝劝王妃,王妃兴许还能听得进去几句。”
她又把药交给了古氏:“药已经凉了,恐无药效,劳烦古媪再令医女另煎。又王妃刚经消耗,用药前还是先用些糜粥为好,再劳古媪了。”
古氏这个保姆,对于淮王妃的饮食倒罢了,药膳特别精心,几乎是她盯着煎制,芳舒用煎药的名义,不怕把她支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