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妃的小腹已经微微突起。
仙蕊好奇地凑上前,伸手摸着柏妃的小腹,又抬起一双亮闪闪的眼睛:“王妃腹中果真有了小世子?”
柏妃笑着颔首。
她身边的仆妇也笑着说道:“昨日戚先生已经替王妃诊过脉了,确定王妃腹中就是小世子,不过阿蕊可得记住了……”
柏妃冲仆妇摇了摇头,对仙蕊道:“阿蕊的络子打好没有?”
“已经好了。”
“那你就取来给我看看吧。”
等将仙蕊给打发走了,柏妃才对仆妇说:“仙蕊心思单纯,我也不想让她知道这样的多事,我知道阿媪是担心她口无遮拦,不过我们现在住在家里,里里外外的都是可靠人,仙蕊又不会出门去,她也没处透露秘情。”
“王妃对待阿蕊是真好。”仆妇叹息一声。
“她是阿屿的妹妹。”柏妃抬眼,看着一幅绣画,那是阿屿亲手绣成:“阿屿过世时,仙蕊还小,她的阿娘为了她好,至始至终瞒着她阿屿是为殿下逼害的事,只因周婶子身体也不好,自知没多少时日了,她唯有将仙蕊托付给我,周婶子不想让仙蕊怀着仇恨,我也希望仙蕊能够无忧无虑。
她现在,越发像阿屿的模样了,我有时候看着她,也如同见到了阿屿,我只盼着这回能够大功告成,就能替仙蕊找一个如意郎君,阿屿没享到的福份,加倍让仙蕊享受。”
正说到这儿,却有婢女入内,禀报道:“王府有个仆妇送来几盆盆栽,说还有几句话是受大王之令需要转告王妃。”
柏妃与洛王之间虽有默契,不过为了掩人耳目,洛王时不时的仍会让王府的仆婢前来柏家示好,但柏妃当然不会亲自接见的,都是打发奶姆古氏去应付,这回也不例外。
古氏见这回来的人,却很是面生,先问道:“你是在哪个署当差的?”
“仆是在花草房办差,贱姓秦,受雇入王府还未足三月。”
“既是如此,殿下怎会使你来?”
“原本王妃最爱的一盆墨兰生了兰虱,经仆看护着,兰虱总算是驱净了,病害一除,这盆墨兰焕发生机,仆本也是想请功的,赶紧告诉了管事,管事也欢喜,立即禀报了大王,大王亲自过目了这盆墨兰,不仅打赏了仆,还让仆亲自送来给王妃。
大王还让仆捎来几句话,问候王妃脚伤如何了,若见好了,早日回王府去,大王可惦记王妃了。”
后头几句话,是洛王打的暗语。
古氏一听,心里便没了疑问,知道这秦氏就是洛王使出的“障眼法”。
她便回应道:“王妃的脚伤倒是好了,不过又不慎着了凉,再兼着韦夫人最近身上也不舒坦,王妃还想在家略尽女儿的孝心,劳你也替王妃带话给大王,还望大王体谅。”
秦氏应了,又笑着道:“不知古娘子可能请仙蕊女使来一趟,仆亲手做了一个香囊,不是什么贵重物,就是添进了花草房的鲜花香草,想送给仙蕊女使带着玩。”
古氏一听这话,立时又心生提防:“你与仙蕊相熟?”
“仙蕊女使常往花草房去,对仆很是照顾,仆因着女使的缘故,尝到了不少王妃院里的蜜饯茶果,仆也拿不出更好的回报,便是这个香囊,也是借花献佛呢。”
“仙蕊这会儿子不知逛去哪里,我也不知道哪里寻她,不如这香囊由我转交给她吧。”
古氏拿了香囊,先找到了仙蕊,一问,仙蕊倒是连连颔首:“原来是秦婶子,难得她还想着我,我那时听她说什么花配着什么草气息芬芳,先提了若秦婶子得空给我做个香囊,她还真惦记着呢。”
古氏就打消了猜疑,横竖那秦氏又没与仙蕊碰面,不怕仙蕊向她透露什么。
洛王仍然会乔装前往柏家。
这一夜,飘起小雪,洛王衣上带着几分寒意,他除下了外氅,又用温水浸了手,喝了盏热茶直到觉得身上的寒意完全缓和了,才肯入内室去见他的王妃。
虽然,柏妃不肯和他亲近。
但就这样隔着方桌,一人在一端,洛王仍然会担心他身上的寒意引起柏妃的呛咳。
一入冬,只要稍受寒凉,柏妃便会呛咳,柏妃怀这一胎并不那样稳当,戚先生说如果引发咳疾,就有可能造成小产。
“司马极已经中计了?”柏妃问。
灯光里,她仍然坐得端端正正,挺直的鼻梁清冷的眼睛,洛王这样看着,恍惚有如看见了一把寒气森森的利刃,他心里很难过。
这不是他记忆里的妻子。
记忆里她会温温柔柔的笑,兴起时还会哼唱着小曲,人后会向他撒娇,哪怕在人前看向他的眼睛里也有热情,但阿屿死了,她就彻底变了,他为此悔不当初,但她不肯原谅。
可虽说早就习惯了她的冷漠,但难以习惯的是,越来越杀伐绝断的妻子。
洛王不由也坐得端正了。
很无奈,还很无措,他其实一直看不清前路,他对人生完全丧失了把握,但生杀荣辱,无论是什么结果,他都必须和逐渐陌生的妻子一起承担,他会陪她走到最后,不管是权力之巅,还是万丈深渊。
“中计了,王妃运筹帷幄,司马极这颗棋子已经发生了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