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饭桌上,摆着一盆翠绿的醋炝野菜,一盆黄灿灿的苞谷面粥,还有一碟散发着酸辣气味的缸子菜。
这是寻常的饭食,许家众人都不甚在意,反而一直伸长了脖子往厨房看。
千等万等,终于,许老太端着一大盘蒸熟了的螃蟹走进了堂屋。
荣哥儿忍不住欢呼起来,挥舞着筷子,嘴里念叨着:
“吃螃蟹咯,吃螃蟹咯!”
夏姐儿和更小的秋姐儿,冬姐儿矜持一点,但那眼睛冒出的绿光是怎么也挡不住的。
就连一向沉闷的许老爹,也早就不声不响地翻出了自己珍藏的黄酒。
黄酒配秋蟹,正正好!
许老太一辈子持家,自然知道怎么分配这螃蟹。
众人都尝了个秋蟹味,心满意足。
梨花坐在小陈氏旁边,用木勺挖着荣哥儿给她剔好的蟹肉,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心中的满足都快要溢出来。
要是能一直待在许家就好了,她一定听话,好好干活,只求爹娘不抛弃她。
午后,许家的大人歇过觉,便扛着农具齐齐下了地。
今年大旱,地里的麦子从出芽起,就一直是靠村民日复一日地浇水养活的。
没办法,老天不下雨,可人要吃饭,总不能任由麦子枯死在地头里。
家里就留下了小陈氏,许老太则去村东老姐妹家家串门去了。
小陈氏正在院子里剁猪菜呢,忽然,一道尖利的大嗓门从屋外响起。
“陈香兰,你给我出来!梨花刚进你家就敢欺负我的金宝了!你这个当娘的咋这么恶毒呢!”
在屋里和夏姐儿一起编草绳的梨花听到动静,小身子反射性一颤,眼中露出害怕。
夏姐儿也知道这是谁来了,面露厌恶,安抚梨花道:
“别怕,姐姐保护你,二婶也会护着你的!”
院子里,小陈氏将菜刀钉在切菜板上,解了围裙就迎上了大喇喇闯进来的张氏。
张氏手里牵着鼻青脸肿的牛金宝,气势汹汹地质问小陈氏:
“梨花那个死丫头呢?还不赶紧滚出来跪下,都把金宝欺负成这样了,心咋恁毒呢!”
小陈氏挡住想要往里闯的张氏,冷笑道:
“你家金宝平时什么样,我家梨花又是什么样的品格,你自己心里不清楚?”
张氏闻言气得直跳脚,食指都快怼上小陈氏的鼻尖。
“都是你教的!不然梨花那窝囊性子怎么敢欺负金宝!”
“明明就是牛金宝要撞梨花,结果自己摔跤的!”
屋里的夏姐儿实在忍不住了,牵着梨花跑出来,忿忿不平道。
张氏听了,阴阳怪气地讥讽道:
“我还没说你呢就自己巴巴地站出来了,金宝说你也欺负了他,他才几岁,你们一家咋这么坏呢!”
梨花看着娘和姐姐都被张氏辱骂,鼓起勇气大声道:
“就是牛金宝自己摔的!”
张氏和牛金宝闻言都怒了,好啊,这梨花才刚进许家一天,就敢和他们娘俩对着干了!
养不熟的白眼狼!
眼看着双方就要掐起来,这时,许福生带着里正回来了,正好看见了挥舞着荆条要抽梨花的张氏。
“张氏!”
里正肃着脸,面覆寒霜。
张氏还是很怵这个威严刻板的小老头的,况且,里正一家她也惹不起,遂讪讪地放下来荆条,辩解道:
“我可没惹事,是陈美兰她——”
里正打断张氏的辩白,明显根本不相信。
“你赶紧家去,我在许家有正事要办。”
张氏实在是畏惧里正,不敢再撒泼,拉着不情不愿的牛金宝走了。
小陈氏还有些不好意思,不过里正没有在意,而是说明了来意。
“你家既要收养梨花,便得去县里衙门更正户籍,必然日后有诸多不便。”
“是,是,我和福生明日就去县里。”
里正听了点点头,又看向躲在小陈氏身后怯生生的梨花。
梨花小声开口叫人:
“里正爷爷。”
里正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只是临走嘱咐许福生:
“若是梨花有什么困难,可去村西寻我。”
许福生闻言,立刻感激地点点头。
里正走后,许老太便挎着竹篮串门回来了。
听闻了刚才发生的事儿,眼中俱是对张氏的厌恶。
“无妨,老婆子我等会便去韩氏那坐会儿,问问她是怎么管教儿媳妇的。”
小陈氏听了便放心了。
张氏最是惧怕自家婆婆韩老太,平日里都躲着韩老太走。
婆婆这么一“告状”,张氏少不得得脱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