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踏进屋内,满堂的富丽便映入眼帘,地上铺着五蝠献寿的绒毯,桃木多宝柜里嵌着樽白玉菩萨,雕花高几上则摆着一席精致的酒宴。
老夫人坐在主位,薛宗正和赵氏居于两侧,几位姨娘依次而下,小辈们则另排一桌。
觥筹交错,起坐而喧哗者,满座欢也。
“祖母,父亲,母亲,女儿身子不适故来迟了。”语气平淡,却掷地有声,霎时大家纷纷转头看向薛姝。
“大过节的,你却染了病,姑娘家的怎竟会给人添堵,可怜老身广平侯府的彩头都被你磨没了!”
薛老夫人没抬头,专注地剥着碗里金黄的虾爬子,出口的话却是字字诛心。
面对母亲对庶女的羞辱,薛宗正素来是装聋作哑的,这会儿照旧,只管往小儿子碗里夹肉。
倒是赵氏见场面情景冷寂,打了圆场,“君姑莫气,四娘子许是随了卫姨娘,体弱多病也能理解。好了,四娘子你且坐下吧。”
薛老夫人闻言,想到久病缠身还在咒骂儿子的“毒妇””卫兰,冷哼出声,瞧着这便宜孙女是越发不顺眼。
薛姝冷眼旁观着薛府这其乐融融的一大家子,扫了眼自己排在隅里的位置,落了座。
难怪原身性格越来越怯弱拧巴,在这种家庭氛围下长大想没病都难!
倏地,“砰咚”一声脆响,只见赵又谦双颊泛红,满身酒气,整个人歪倒在高几上,看样子醉得不轻。
赵氏见状,招呼着贴身婢女允儿扶他回房,然而还没等允儿靠近,赵又谦却忽地睁开双眼,高声喝叫,“滚…滚……全给老子滚!老子没…没醉……不…不用你们扶!”
赵氏自认对侄子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平日虽爱胡作非为,但还是知道轻重缓急的,重要场合绝不乱来,眼下这是闹哪样?
就在她疑惑不解时,忽地收到了赵又谦递来的眼神,赵氏刹时明了,目露精光,“虽讲求‘人齐’,但家宴毕竟性属娱乐,实在过于喧闹,四娘子你喜静,如今又生着病,不妨早些回去歇息。谦儿你既然没醉,还不赶紧起来送送你四妹妹。”
赵氏顿了顿,又补充道,“夜晚寒凉,姝儿体弱,你切记要看着她安全进屋,才可离去。”
此番言语切切在心,尽显慈母风范,要不是她见惯了后宫的勾心斗角,定要被这女人欺了去。
侯府上下全都知道赵又谦对她图谋不轨,赵氏身为当家主母,自是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
眼下她让醉了的赵又谦送她回屋,表面上看是担心她的身子,实则却是帮着侄儿逼迫庶女,赵氏狠毒,分明是要她跳入火坑!
清冷凤眸里的杀意转瞬即逝,薛姝再次抬眼,却只余恬然,她欠了欠身谢过赵氏后,随着赵又谦出了正房。
*
夜凉如水,月白如霜,寂寂冷辉洒满青石板路,重门叠户的后院里一片静谧,赵又谦特地拣了条小道,沿路便仅有几盏灯笼发着幽幽亮光。
从今晚薛姝出现在家宴的那刻起,赵又谦的目光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
眼下更深人静,又只剩他们两人,赵又谦深觉自己抑制不住欲望,肆无忌惮地盯着薛姝,恨不得就地将其拆入腹中。
强忍着厌恶,薛姝微弯唇角,妩媚的双眼看向赵又谦,眼波流转间,水汽氤氲,好似洗净的葡萄般。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好端端地,姝儿表妹哭什么?表哥好心送你,难不成你还觉得委屈?”赵又谦这话虽是询问,但语气强硬,眼里甚至带着阴鸷。
薛姝默默从腰带里掏出绣帕,擦去脸上的泪水,柔声细语道,“姝儿哪是觉得委屈,姝儿只是觉得心疼表哥罢了。”
赵又谦窥伺薛姝良久,百般示好,却从未得过好脸色,凡是有他在的地方,薛姝从来躲着不来。这也是他今晚打算霸王硬上弓,来个生米煮成熟饭的原因。
如今听见佳人的吴侬软语,魂都飘了,赶忙道,“姝儿表妹何须如此见外啊,表哥送你那是顺手的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会觉得麻烦。”
薛姝轻摇了摇头,转过身去背对着赵又谦,呢喃出声,“不是为的这个。”
“那姝儿表妹是为何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