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镜,颤颤巍巍地接过金锭,“不知姑娘有何指教?”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小女未来夫婿博学多闻,可您瞧我一个妇道人家懂些什么呀。过两天便是洞房花烛夜,我就想着来找您了解下时务什么的,不至于届时同他无话说。”
“原来如此,这好办。如此小事,姑娘你给得太多了!”老掌柜了然地点点头,顿了顿,似是想起什么,“倘若姑娘不介意,可随老夫上楼一趟,有一人怕是比老夫更合适。”
“小辜最近刚好在准备会试,嘿嘿…嘿……这小子懂得可比老夫多得多咧!”
“假使上京城的读书人共有一石,小辜自个阿,就能占据七斗咯!”
她打探过,这家书肆的掌柜是前朝赫赫有名的进士,因夫人久病回乡开了这家书肆,文采自不在话下。
好奇心被勾起,薛姝不禁抬头望向屋内,纸屏石枕竹方床,日光流转间,草色入帘青,小阁藏春,满室馨香。
“欸小辜啊,是我。这位姑娘想请教些朝堂之事,我这会儿忙,辛苦你告知一二。”
一道清冽的声音适时响起,如泠泠山泉滴在石上,“嗯,且在那坐下吧。”
掀开珠帘,薛姝又朝前走了几步,只见一道清瘦板正的身影立于书架前,他身着月白长袍,银丝竹纹在熹光下泛着彩。
男子闻声而望,矜贵与清冷浑然天成,冰壶玉衡,皠皠如山上雪。
视线回落,辜行昭抽出书架上放着的《战国策》最后一卷,步态端方地向薛姝走去。
变戏法似地递了杯茶给她后,辜行昭又自顾自翻起了书卷,就在两厢沉寂得似光阴冻瘃时,辜行昭缓缓开了口,“姑娘有何疑惑,只管问便是,辜某定知无不言。”
茶是好茶,上等的碧螺知春,薛姝轻抿了一口,“启帝可立储了?”她根据府中装璜推断了下,想来还是启帝当政。
早料想过闺中娇娥大多不问政,但这姑娘怕是头一个连储君是谁都不知的,毕竟三岁孩童尚且熟稔,辜行昭翻书的手微顿,“是也,尚未立储。”
薛姝闻言,黛眉微皱,摸索出绣帕,撑起脑袋,“咳…咳咳……小女近来生了场大病,晕头转向得紧,竟忘了今夕是何年。还望公子勿怪,指点一二。”
“启帝拾捌年。”
什么!居然已至拾捌年?
前世,等到今年开春,秦檀便会奉命前往扬州与沈氏女君培养感情。
而至启帝廿年,大沈后,彻底放手夺权,命沈氏族人以护送秦檀的名义进京逼宫。而正是在这一年,父亲中毒而亡,荀稹射杀大沈后,秦檀母妃被沈氏族人活活绞死……
她一生中所有的欢愉与灾祸,极悲与极喜都在拾捌年初显,而至两年后的生辰宴,百般缠络萦纡至顶峰。
只是前世启帝早早地便立了秦檀为太子,如没记错的话,应是拾伍年,而今竟还没立储。
难不成众人的命数随着她的跨时空悉数变更了?
“虽不知姑娘挂念何事,但若是为太子妃之位,不必忧心。依辜某看,最晚至瑨王冠礼,圣上便会下旨册封其为太子。”
薛姝正回想着生前身后事,闻言一楞,怔然道,“瑨王?小女可是听错了,公子要说的莫非岐王?”
恰好阅至最末行,辜行昭放下手中书卷,凤眸一扬,眼神里满是探究,“姑娘说笑了,自古立长不立幼,传嫡不传庶,我想说的正是瑨王秦少政。”
是瑨王秦少政,不是岐王秦檀。
秦少政这个名字她闻所未闻,前世的秦氏血脉中,除却死于争宠算计下的腹中儿,呱呱坠地的皇子大多体弱多病,早早夭折。
因此即便启帝与后妃孕育的皇子无数,平安长大成人的也只有太子檀一位男丁。
“轰隆”一声,似被滚滚的三月春雷击中,未知的恐惧感蔓延至薛姝的四肢百骸。
此间种种无一不提醒着她;一念错,百行便皆非,防之当如渡海浮囊,毋容一针之罅漏。
心里的谜团越积越多,云雾缭绕的,困得她动弹不得,罢了,凡事急不来。
薛姝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小女病后精神气一直不太足,方才也是怕自己耳背,多谢公子不吝赐教。”
“无足挂齿。”望着薛姝将要离去的身影,辜行昭欲言又止,“只…倘若……”
薛姝闻言,停下了急行的步子,回眸望向辜行昭,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辜行昭见状,拉开左手边的抽奁,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张黄琮色纸笺。
“倘若姑娘的病久治不好,这药方……我留着也无甚用处了,你不妨拿去照着配药,每日服用两次,长此以往,或许对你这病症有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