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薛姝唇角微翘,眼里划过一道亮光,凤眸一转,她不露深色地打量起薛婉盈和李褚林,两人脸色果真难看,独自一人站立着的薛婉盈脸黑得似能滴出墨来。
只不过幻想两人浓情蜜意的春陵又怎会留意‘好姊妹’这吃了土般的脸色呢。
呵,也不见得三个女人才能凑齐一台戏,他们叁足够唱曲男默女泪的虐恋情深了。
薛姝视线回落,只见方才还小晕红潮、欲诉幽肠的魏明芙死死地盯着自己,“薛四娘子,本乡君瞧着今日这天气甚好,不如由我同你合奏一首,有丝竹管乐的加持,大伙准能更尽兴。”
魏明芙说着,挑衅味十足,“怎么样,四娘子总不会扫了大伙的雅兴吧?”
众人闻言,皆倒吸了口冷气,薛四娘子可是安邑城内出了名的齐世庸人,无才亦无德,指望她演奏,还不如指望母猪会上树。
又把她当假想敌,薛姝内心腹诽,也不知该说她蠢还是该笑她愚信了。
就在大家伙纷纷为薛姝默哀、捏冷汗时,却听得一声爽脆利落的“好”。
薛四娘子答应了春玲乡君的切磋?
“怎么回事,这四娘子莫不是上次落水冻坏脑子了,她居然说好?”
“就是说啊,她知不知道她弹琴,不是助兴,而是给大家伙添堵啊!”
“呃,我已经能预想我的耳朵要遭受何等酷刑了,你们说怎么会有人这么傻,上赶着丢人现眼。”
……
魏明芙没想到薛姝答应得这般爽快,弯月眉一扬,“好,算你有骨气,待会儿输了可别哭,跟褚林哥哥说什么本乡君欺负你。”
这倒不是魏明芙自谦,确实是她有骄傲的本钱,她五岁便开始习琴,抓阄时抓的也是把古琴,自己在及笄宴上所奏乐曲,甚至被太后娘娘评为“听之金声玉振”。
因此在魏明芙看来,大禾朝鲜有比她还擅琴瑟的女子。
不过也有例外,之前陪上官羽离给岐王送药膳时,在岐王府内听到的太古丝弦声,客心洗流水,余响入霜钟。
饶是魏明芙再不想承认,也掩盖不了那乐师确比她厉害的事实。然那琴声只片刻便歇息,之后她问起,岐王却只道府上无乐师,许是她恍惚所致。
哼,就算那乐师是大禾第二,她也能到排第三,这么想着,魏明芙不免有些飘飘然,眉飞色舞,“既然四娘子你这么爽快,那便由你决定曲目吧,本乡君定全力配合你。”
薛姝看着她一脸天赐皇恩的样子,不免有些好笑,不卑不亢地开口,“臣女自幼顺适,想要随心演奏,不知乡君可愿?”
“不就是脑袋空洞无物吗,说得这般好听。这薛府四娘子原来不仅才疏学浅,还是个无主心骨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别这么直白,给人家留点面子嘛,哈哈哈哈。”
……
众人闻言,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什么难听什么往外蹦,不知道的,还以为薛姝干了作奸盗科、杀人放火之事。
呵呵,随心演奏?不就是记不住乐曲的名字和行调吗,魏明芙毫不掩饰眼里的嘲讽,“准了。”
哼,反正无论薛姝弹什么她肯定都听过,都能跟上。
“来人,去把我那把焦尾和祖母那把绿绮拿来。既是在魏府,明芙当尽地主之谊,祖母这把绿绮是稀世名琴,如今大禾仅此一把,便由四娘子你谈吧。”
倘若自己用稍逊一筹的古琴还赢了她,大家便会知晓薛姝不过就是个空有美貌的绣花枕头,内里浅陋不堪,她也肯定无脸再勾引褚林哥哥。
这么想着,魏明芙不免有些迫不及待。
然而薛姝福了福身,径自走向焦尾琴,“魏老夫人的绿绮名贵,薛姝自知鄙贱,不敢妄动,能否借用下乡君这把焦尾?”
上官羽离轻拉过魏明芙的衣袖,柔声开口,似空谷黄鹂,“难得四娘子有说求,魏姐姐你就允了她吧。其实不管用何琴,这技艺才是强干,再者,宝剑英雄享,否则也是浪费。”
前者话音刚落,几乎是同一时间,清越弘远的琴声响起,闻之便似置身深山峡谷,亦虚亦实,万壑松涛不绝于耳。
泠泠七弦上,山光翠玉,淙淙潺潺,白鸥汀,浮云柳絮四起,天地辽阔,风生水。众人沉醉其间,有如清风明月相伴在侧,久久不复醒。
“春陵姐姐,你的琴艺又精进了不少呢,不愧是太后娘娘亲封的‘金声玉振’。”薛婉盈感慨出声,大伙也纷纷点头赞赏。
然而等他们睁开双眸时,只见魏明芙怵在原地,似遭雷劈,一动不动。
方才那行云流水般的琴音竟非春陵乡君所奏?
那是何人有此神技?众人纳闷,齐齐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