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宋常欢做手术的日子。
早上付司恬收拾好东西和俩嫂子一起去医院看望她。
手术安排在早上十点,八点多她们到的时候,小姨一家人,姑姑一家人都早已经到了。
小姨在帮妈妈编辫子,那及腰的长发如今已经掺杂了不少白发,只剩下细细的一绺,有多少是为了她的丈夫,又有多少是为了她的孩子。
付司恬印象里母亲一直都有着丰腴的体态,可是今天看到病床上的她穿着的病号服似乎大了很多,许是被病痛折磨的吧,她也不清楚。
宋常欢在手术台上的那两个小时,付司恬想到了她的小时候。
别的小朋友结伴抢她的玩具,付司恬以一敌三,尽管脸上挂了彩,身体受了伤,但她内心是坚强的,她以为她是对的,仍然不放手,她大声呼喊搬救兵,搬来了宋常欢,可是宋常欢却呵斥着她,打她,不顾她的哭泣拖着她回了家,那一刻她的信念崩塌,原来是非对错有时候也没用。
有人欺负付潇沅,付司恬跟别人打架,坏小孩儿一气之下拔了宋常欢种的菜,宋常欢回家后一句解释都不听的提着她的脚就在庭院里打,付司恬后背被石子儿划的五彩斑斓无法睡觉,在床上趴了一周。
坏小孩儿偷他们家东西,付司恬跟她们理论被别人踹坏肚子,吃不下饭吐了一周,宋常欢也只是冷着脸骂她不懂事。
付司恬九岁就被宋常欢要求学做饭,做各种家务活,做好了没有夸奖,做不好却要遭受无尽的打骂。
“妈妈,我真的很想很想问问您,那个时候您到底在想什么?”
我讨厌您封建的思想,却又心疼您劳累的模样,我恨您的固执守旧,又心疼您这么多年的雨雪风霜,我不知道该怪谁,于是我只好内疚自责怪自己。
可是看着您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新增的皱纹,鬓角的白头发,我突然就不怨了。
家庭给予你的钝痛感,给的爱既不足够支持你肆意妄为做自己,给的恨也不足以支撑你抛弃一切远走高飞。
所以她总是跟家里人唱反调,不管再苦都要跨越几千公里去坚持上学,她爱她的家人,但她更爱自由,她讨厌家里的烂脾气和封建思想,又心疼他们为生活奔波累死累活的模样,所以这个世界上有两个她,一个唯唯诺诺乖巧懂事,一个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在家人看不到的地方,她拼尽全力想走出这座浪浪山,害怕以后没机会买自己喜欢的房子,害怕自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随便找个人就嫁了,她更害怕成为她。
手术很成功。
术后恢复期,宋常欢总是沉默的坐在病床上,她的眼里是死寂的湖,偶尔被疼痛的水波泛起些许涟漪。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总是不断呻吟,她到底是在疼痛的泥泞中挣扎,还是在生活的一地鸡毛中挣扎,谁也不知道。
后来的几天,付司恬还是会每天按时去给她送饭,每天陪着她做各种检查,她也一如既往的对别人好,除了付司恬。
但对于付司恬来说,怎么样都行,她的心如今越来越平静,他们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