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外，几位偏远旁系的亲戚连声叹气，一个接一个地劝韩曦城选择火化，就怕被借钱。
“要我说，火化最方便省事，曦城，你也可以少出很多钱，钱留着以后上大学用不好吗？”
“是啊，葬礼干脆也别办了，守夜就在火化场外面做，有现成的场地，叫上你奶奶相熟的朋友们，不用太大张旗鼓，你总还是要为自己考虑一下。”
这些平日里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这会这么积极来到医院，韩曦城知道他们是图什么。
果然，几分钟后，一位亲戚家的大伯就试探着开口：
“曦城啊，要是你坚持想买墓地，可以把你奶奶留给你的那套老房子卖了。今晚我先把钱借给你，明天你把房子过户给我，先抵押在我这，过段时间，我帮你找个好一点的中介卖掉，差价再补给你。”
其他人闻言，纷纷表示自己也有认识的中介，万分积极地想要帮韩曦城卖房子。
韩曦城没有理会这群聒噪的所谓“亲戚”。他握着奶奶消瘦的手，抵在额头上，轻声说着话。
人们传言，当生者刚刚离世不久，灵魂会徘徊在世间，俯瞰自己最重要的亲人。
他现在跟奶奶说的话，她一定听得到吧？
有些话，他怕此刻不说，将来就再也没有机会开口了。
做完这一切后，他将白布盖在奶奶的身体上，弯腰整理病床和茶水柜上的物品，思考接下来该做什么，该怎么办。
无论旁人怎么说，他都不想简简单单地操办奶奶的后事。
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古时候有那么多孤苦无依的孩子卖身葬父、安葬自己的亲人。
因为他们想给亲人最好的体面。
哪怕那个人已经离开了人世，再也看不到了，可是这份郑重的缅怀，不仅是对亲人的尊重和珍惜，更是安抚尚在人世之人悲恸的内心。
韩曦城甚至想，是否要放弃高考，送奶奶回老家安葬。
他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让他火化自己的亲人，他做不到。
“我手上还有些积蓄。”韩曦城咬着舌尖，强迫自己压住悲痛，缓和心头所有的情绪，“可以麻烦你们帮忙安排老家的丧葬队吗？”
韩曦城不了解老家的风俗，甚至还要借用这些人家中的田地。
他别无选择，只能放低姿态，让这些人帮忙。
“那房子……”大伯嗫嚅道。
“房子我不会卖，那里面有我和奶奶的回忆。”韩曦城沉声拒绝。
其他人看到韩曦城斩钉截铁的模样，知道他打定主意不会卖房子，暗想小家伙还挺聪明，知道房子保值，现在卖不划算。
但其实韩曦城并没有想这么多，他确实舍不得里面的回忆。
既然开口让这些人帮忙，他已经做好了被当冤大头的准备。
“墓碑和石阶，要选当地最好的。”韩曦城逐条说着自己的要求。
“唢呐队要热闹，不能让老家的邻里邻居看不起奶奶，白事先生也要请最好的。”
韩曦城并不太懂葬礼相关流程，只能捡着自己大概知道的说，“抬棺的人每人一条烟，烟的标准比当地一般标准高一截，让他们抬棺的时候尽点心，抬稳一点。”
亲戚们越听越咋舌。
韩曦城年纪不大，排场却要求不低。
光是墓碑和石阶，大几万就撒出去了，他到底攒了多少钱？
几位亲戚看到了这其中的油水，心里乐开了花，讪笑一声道，“曦城啊，你这么操办，没有八九万拿不下来啊，这钱……”
“钱我出，还要麻烦婶婶伯伯们帮我在后山空出一块地。”韩曦城垂眸，知道这价格起码报高了一倍。
多出来的那四万全当是在他们的山上买地了，还有帮忙安排的辛苦费。
韩曦城知道这些钱省不了，所以一开始心里已经做好了十万的准备。
他手上仅存的就这些钱，全用掉也没有关系。为自己唯一的亲人办丧事，他又怎么会不舍得出钱呢？
然而他没想到，这些人得寸进尺，竟然还不满足。
“曦城啊，那山现在是有产权证的，我跟我家那口子不好交代啊。”婶婶搓着手，干咳一声笑道，“你看是不是再加三万，我保证，以后天天帮你给你奶奶坟上除草！”
韩曦城脸色蓦地发沉，豁然站起身，沉默地看着她。
一众亲戚被看得背后发毛，不敢再出声。
韩曦城冷笑。
——十三万办一场农村的葬礼，这价格都快赶上京郊偏远的一块墓地了。
他如果能出这钱，为什么不干脆买一块近郊的墓地？
自己退了一步，这群人还就地起价了。
也许是觉得要价确实有些离谱了，几位亲戚又好言相劝，一直说可以降价。
这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