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他没有用属下这个词语。
司空茉捧起来一杯茶,微微翘起唇角:“这不是由你做决定的,这件事儿至少需要两个人做决定。”
陆魅点点头:“我知道,但是我不想放弃,所以来找夫人。”
司空茉看着他,还是微笑的样子:“你应该知道,我不会去勉强琢玉做任何事情,包括赐婚这种事,正如我不会勉强你去娶何嬷嬷一样。”
陆魅表情有点怪异,再次叹了一口气:“夫人,这个比喻会让嬷嬷生气的,您该知道,我对白玉的心意。”
司空茉看着他,挑眉:“你为什么会觉得我知道,何况就算她也知道,但是接受不接受也在她。”
闻言,陆魅看向司空茉,年轻秀气的面容上闪出一种郁色来:“夫人,你难道不知道玉儿当初是为了什么才离开的么?”
这话里已经有掩饰不了的怨气了,没有知道当年白玉离开是为了什么,他可沉默。
一切都是猜测,但是一年前,白玉忽然出现在西狄的皇宫,而且成为推动所有事情的一颗关键棋子。
谁都能猜测到她到底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他是魅部的人,他不能也不会因为这种原因去怨恨自己的主子,因为他比谁都明白,这个世间有些人,注定是有能力与魅力让人去为他(她)牺牲的。
无关金钱权势,而只是一种奇特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那叫做——信仰。
他恰恰跟随了两个这样的人,所以他能够理解白玉为了夫人所做的一切。
所以,他只能沉默地将一切归咎于宿命。
但是,白玉太多的拒绝和冷漠,让他始终不能释怀。
司空茉看着他,忽然摇头,神色间没有了方才的冷淡,只是看着他,轻叹,这个男人已经失去了分寸。
她并不怪他,只是淡淡地道:“陆魅,你不明白,一个女人如果不能将所有的爱恨都放心托付在一个男人的肩头,那是因为那个男人不能足以令她倾心相托。”
陆魅一愣,神色间闪过沉郁:“夫人,这么多年,别人看不出我的心意,我不相信您也看不出来。”
司空茉低头喝了一口茶没,垂着眸子道:
“陆魅,你必须明白,你的心意,没有人必须能看出来,信任这种东西,有九成是你所能表现出来的一切,另外一成则是一种默契和幸运。”
随后,她放下茶,看向魅六,悠悠地道:“而很不巧,这两种,你都没有能达到圆满。”
陆魅眼中闪过茫然与锐色交织的光,沉默了许久,最终喑哑地道:“夫人是说,玉儿姐姐,她不信任我。”
司空茉的眸子看向遥远碧蓝的天边,淡淡地道:
“我用了将近十年的时光去达到这一种圆满,期间的试探、反复、挣扎,我并不曾表露,但是不代表不存在,这很难,我必须承认,或者说非常艰难。”
她微微眯起眼:“像我这种人永远会给自己留下后路,但是我遇到了一个非常纯粹的人,他让我一点点地确信我可以安全地留在他的世界里,哪怕再多的煎熬,我也没有想过主动地离开他,从来没有,除非我确定他已经变质,不再是当初的那个他。”
司空茉顿了顿,似笑非笑地道:“但是有一种人要变质,不如让他杀了他自己可能更困难,这就是人性的奇妙之处。”
随后,她看向魅六,目光有些奇异:“陆魅,不,魅六,你从小受到的训练,还有你的信仰,让你比我纯粹,但是,你在某种程度上说,你和我其实是同一种人。”
陆魅,不,魅六彻底一怔,看向司空茉,沉吟了一会儿,想要说什么。
但是司空茉并没有打算让他说话,而是继续道:
“每个人天生都会遮掩自己,但你和我这种人天生比平常人更会遮掩自己的真面目,你的脸、你的行为,从一开始就象个单纯的少年。”
司空茉顿了顿,继续道:
“但实际上,你所经历的一切,你的心智,你的灵智,都远超越了当时的白玉,你是个很聪明的人,而那种可爱的少年面目只是你在遮掩你自己而已。”
司空茉看着陆魅沉默的样子,笑了笑,又拈了一只点心慢慢地吃:
“说起来,我们没有人知道你到底多大了,白玉那时候把你当成小羊羔来看护,不想却被你这小羊羔给吃了,说来也倒是她的劫。”
在司礼监魅部,年龄并不重要,大部分都是当年裴炎命人私下搜罗来的孩子,一般看起来不超过五岁,当然那只是看起来而已。
里面有大部份出身都很不好,有朝廷罪犯之子,死人堆里捡来的流浪儿,他们共同的特征就是——毫无牵挂。
不过这也注定了不管看起来是单纯可爱如魅六,还是憨厚如魅七,在遇到一些事情的时候他们一定心性凉薄,心狠手辣。
一如他们的主子。
陆魅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