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父亲因突发急症而早逝,明夫人又被迫进了宫闱,家中仆役大多遣散,明宅已经空置。
伯父后来做了京官,明氏在京中并无置办过多府邸,最宽敞的就是从前的明宅。
京中权贵繁多,又向来以奢靡暗中较量,府邸越大越好,地段好的街巷早已有价无市。
纵然明氏亦是百年的簪缨世家,但毕竟立身于颍川,在京中的上好地段置办一处宽敞宅邸并不是一笔小数目。
为了京官的脸面,估计伯父一家现在所居的,就是从前的明宅。
明楹有点儿漫无边际地想,也不知道屋前的那株梨花树还在不在。
毕竟是幼时父亲亲手栽下的。
绿枝早就已经退出,寝间只剩明楹一人。
她抬手将之前红荔送来的书册摊开,这些书册大多都是关于一些骑射兵法方面的。
之前她记下的批注有讲过那位霍小将军的生平。
霍离征十六岁封将,十八岁深入敌营斩杀主帅,击退匈奴八百里,现今不过弱冠之年,就已经是声名满边关的小将军。
她并不知晓这位霍小将军到底喜好什么,只能从之前的批注之中揣摩一二。
细雪簌簌,她指尖轻压在书册上,纵然是晦涩难懂的兵书,也看得认真。
*
一连数日过去,连前几日的晚雪都已经消融,明楹都未曾再见到过傅怀砚。
他好像是短暂地出现片刻,转瞬就消失不见。
其中纵然有明楹在春芜殿闭门不出的缘故,但是之前的傅怀砚对她步步紧逼的样子却又犹在眼前,所以这无波而平静的生活,时而让明楹有些许恍然。
倘若傅怀砚对她当真只是一时兴起,就再好不过了。
她不必再担惊受怕,也不必再思虑应当如何面对他。
不论怎么说,都是幸事。
今日就是明家大夫人寿宴,皇后娘娘还记得之前的允诺,早晨就支使了两个嬷嬷到了春芜殿。
都是跟在皇后身边的熟面孔,但凡是京中有些见识的女眷都应当认得出来。
这两个人跟着前去明府,就是给她撑腰的意思。
这两位嬷嬷还带着些衣裙首饰,虽然明楹并未细看,但是宫中织造司所做的衣裙,想想也知晓精致非常,件件都是上品。
两位嬷嬷皆是知晓明楹与明家的那些过往,给她妆点起来也格外耐心细致。
一直在铜镜前坐了一个多时辰,嬷嬷才堪堪搁下眉笔。
嬷嬷细细看着镜中的少女,实在忍不住咂舌道:“公主殿下当真生得出挑,纵然是禁中从来不缺美人,殿下在其中,也是独一份的姿容过人。”
明楹闻言笑笑,只道:“嬷嬷过誉。”
她端坐在铜镜前,脊背挺直,脖颈纤细,丝毫不失仪态。
嬷嬷对这样乖巧的姑娘也难免多生几分怜惜,手下的动作轻缓。
温声宽慰道:“殿下今日前去明家无需过多思虑,奴婢两个都在,不会让别人欺侮了殿下去。”
明楹纤长的眼睫落下,覆下了一片阴翳。
“多谢嬷嬷,也请嬷嬷回殿后,帮阿楹多谢皇后娘娘。”
一直到了申时过半,明楹才将将梳妆完毕。
绿枝和红荔并未和她一同前去,马车是皇后吩咐下去安排的,虽然看着低调,但从马匹到木料,都暗中彰显着价值不菲,何况边沿还挂着宫中的标识。
柔软的垫褥和散着淡淡轻烟的金制香炉无一不在彰显着这辆马车的奢华,这两位嬷嬷一左一右和她说着明家在京中这一支的境况。
“明易书在朝中任礼部侍郎,其妻为京中吴氏嫡系次女,家中嫡出共有二女一子,分别为大姑娘明微,二公子明启,三姑娘明俪。”
嬷嬷思虑到明楹毕竟是数年前就入宫,将明家的情况全然忘记,所以现在又提点一遍。
虽然从前与明氏主家来往并不多,但是从前的每年年末,明楹都要前往颍川,她又向来记忆过人。
所以其实明易书家中的境况,她都还记得。
除了那个比她年岁还小的明俪,其他的人她都有或多或少的印象。
嬷嬷又提及了一些,比如今日会来赴宴的世家。
末了,还不动声色地提点明楹,之前画册上的人,今日也有前来赴宴的。
言下的意思,就是能在这个时候稍微看看,也是好的。
但她也不无遗憾地道:“只是可惜了,娘娘觉得其中最为出挑的那个霍小将军,今日应当是没有来。毕竟明氏与霍氏并无什么往来,一个是氏族出身的文官,一个是世代将门,那位小将军又还在孝期,虽然已经出了热孝,但估摸着也不会在这里见到了。”
明楹依言点了点头,倒也没有太过在意。
毕竟霍离征还有三月才会离京,还不必急于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