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要安寝的时候,秋云听了觉得解气,公主就寝不喜光亮,是以她一边吹灭房中多余的烛火,一边笑盈盈地将这事告诉了自家主子。
谢晚韵只知道今夜不用见着令她心烦的人,该能睡个安稳觉了。
淡淡说了一句“以后这些琐事不用再同我说了。”
“对了,舅舅还有几日抵达京城?”
“回公主,西北遥远,公爷当还有小半个月的车程方能抵京。”
“嗯……”
秋云退了下去,谢晚韵静下心神,半依在床头,一室昏黄,叫榻上的人儿有些憔悴,她蹙眉,细算着自己手中还可以依靠的人脉。
可惜情随事迁,新帝登基,又恨不得将太子一党除而快之,好坐稳他的江山。
这么快就按耐不住,利用她逼舅舅入京。
谢晚韵知道舅舅忠的并非皇帝,而是征和百姓,所以他才会不顾边关孤寒,十年如一日地驻扎边地,护一方安宁。
除非皇帝残暴不仁,否则他决不会有反心。
可惜皇帝不信舅舅忠义。
而朝中,太子一党的大臣或倒戈或沉默或是能为舅舅奔走,可力量太小了。
自己呢,一介女子并无实权,也不是广交朋友的性子,想来唯一关系亲近,其父又能在朝中说的上几句话的怕只有勇毅侯府礼部尚书的嫡女白郁金。
谢晚韵蓦然想起了那句幽暗的“讨好他……”
可笑,她当即将这个念头甩了出去。
算了算,不久便是郁金十七岁的生辰礼了,或许到时见上一见,让她帮帮自己劝劝她的父亲。
若是有礼部尚书朝中周旋,也能帮舅舅想到办法后更好的保全公府。
只是,谢晚韵又有些犹豫,不是不信闺中密友会站在她这一方,而是担忧向来中立的勇毅候府到底会怎么做。
她能开出的条件无非钱财,还有赌他还记不记得多年前舅舅于边关救他祖母的恩情。
谢晚韵没有其它法子,孤掌难鸣,她并不贪心,所求的不过一个舅舅平安。
若是可以,叫她离了这令人窒息的京城,同舅舅一同永远守在边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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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四,天晴,离今年的除夕只有六日了。
朝野上下发生了两件大事,放粮之争延续数日,新帝一改往日犹豫不决,在两方争吵之声中拍板定下“开粮仓,抚万民,振民心。”
同时又颁下一道震惊上下的圣旨
“辞旧迎新,祈雨祈福,朕之责,不容辞,当携文武百官于除夕日前往天坛,开坛祭天,望上天眷顾吾朝,赐下甘露,以救朕之子民。”
百姓高呼万岁,就连那些等不到希望的流民也看到了一丝生的曙光。
一时之间,民间风言风语散的极快,民众感念皇帝仁德。
只零星掺和着几句“若是上天不肯宽宥,又当如何?”
若事成,自是众望所归,民心所向;若不成,保不齐会遭来更大的质疑之声。
这道旨意无疑顶着重压。
谢晚韵知晓这些事时正在为白玉瓶中的腊梅修剪枝丫,放下剪刀的刹那,只觉五味杂陈,说不清喜悲。
她无声地呆愣在那里,瞧着外头,假山流水,花草树木和着暖光交相辉映,自有属于冬天的盛丽。
良久,久到秋云以为她不会再说话了,她才叹道
“大旱伤民,也好,也好……”
除了这些,高兴的便是谢晚韵终于等来了白府下的帖子——白郁金的生辰宴。
因为不巧地撞着皇帝不日后要举行的祭祀。白府小姐只邀请了几家相熟识的姑娘来府中小聚一番。
这帖子其实并未指名道姓,而是直接下给裴府的,只封面一朵盛开的牡丹叫谢晚韵安了心,那是她之前送给郁金一件生辰礼的样式,想来她还惦记着自己。
用这个图案央她一定要亲自赴宴。
秋云见她终于露出了笑颜,也微微安了心,公主将自己困在一方院落三个多月了,不是她的寝宫便是裴府这一方小天地。
秋云也盼望着这场宴会,郁金小姐能好好劝解一番自家主子,将她从这见不到底的忧郁中拉出来,让她莫再这么压抑着自己了。
公主的心中藏了太多的东西。
“秋云,明日我要穿那件薄绿的衣裳,你记得早早备好。还有,我为郁金准备的生辰礼,你再好生看看,有没有什么少的又或是你觉得不妥的。”
“不妥?我的公主哟,您都要将自己这几年最中意的宝贝全全送给郁金小姐了,奴婢看,或许就差您给她一句亲自的祝福了。”
秋云打趣她,谢晚韵也笑,或许是因为能见好友而开心,又或是因为能帮到舅舅而开心,谢晚韵只觉连日压在心口上的大石轻了,整个人也松快许多。
今日,裴祈依旧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