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去的途中,高拱忽然对着张居正淡淡地说道:“叔大,你可知道刚刚一席话代表什么?”
“恩师,我十分清楚。但那你又可知这样的话,我当年就曾对先帝说过。但遗憾的是,先帝创业未半,却中道崩殂。”
高仪没想到张居正居然有如此雄心!
这句话可是诸葛亮所著的开篇首句啊!张居正此时言说,意味什么?!难不成是自比诸葛孔明!?那么诸葛孔明可能会落于人后吗?张居正是想成为首辅吗?他们师徒两人是要互相厮杀吗?
高拱看到自己曾经的得意门生如此胆大妄为、冥顽不灵,顿时面色不悦,冷哼一声,甩袍疾走。
高仪饱有深意地看了张居正一眼,也快步跟上首辅高拱。
张居正看到被二人刻意甩在身后的自己,不由地轻叹一口气。也不着急追赶上去,慢悠悠地走着,顺便想想为何朱翊钧继位之后变化如此之大。
毕竟在原本的印象中,朱翊钧就是一个喜欢玩乐不注重朝政的顽劣儿童,但在今天的谈话中,张居正见到了一位拥有龙虎之心的伟大帝王!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自己...
当他转了一个弯后,就看到明明甩开自己的高拱二人,被一架华贵无比的凤撵拦住了去路。
掌印太监冯保一脸肃穆地立在一旁。
整个场面静谧无比,高拱二人站在那里,不退不让,陈太后也隐藏在帷幕之后,一言不发。
突然,高拱一语惊天:“太后娘娘,陛下虽年幼,但后宫不得干政乃祖训。即使现在陛下年幼,老臣也希望之后不要再发生后宫干政的事。政务繁多,老臣先行告退。”
这时,张居正也知道自己必须站在高拱这一边,急忙上前说:“恩师,政务繁忙。”
这一下,可是彻底惹毛了陈太后。语气冷漠,隔着纱幕都感觉杀意十足,“哀家也奉劝高大人不要走曹孟德的旧路!”
冯保听到这句话,顿时感觉到此地气温骤降!
之前一直旁观的高仪和准备当老好人的张居正,瞬间脸色一变,共进退般齐声说道:“请太后娘娘慎言慎行!!”
高拱冷哼一声,什么都没说,带着其余二人直接离开。
陈太后面色阴沉,语气冰冷对着冯保说道:“高拱,真不错啊!”
冯保慌乱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生怕陈太后把气撒到自己身上。“太后娘娘不必恼怒,他们三人并非铁板一块!奴才有解决办法高拱那厮!”
“你一个奴才有什么办法?”陈太后居高临下的问道。
“奴才刚才在外面听到了他们的争吵。张大人似乎与其余二人政见不和。奴才是对高拱没有办法,但是张大人是高拱爱徒,张大人一定对此有更深的见解!”
陈太后闻言,也觉得有理,随即就恢复了优雅,浅笑道:“那就交给你去办吧,我可等不了太久。”
明朝太后并不以哀家自称,如樊树志《晚明史》有提到,慈圣皇太后在万历大婚前夕给万历的慈谕内容,“说与皇帝知道,尔婚礼将成,我当还本宫……”,
由此,可以佐证陈太后基本上是以“我”自称。
“奴才遵旨!”冯保叩头谢恩。
...
当三人回到文渊阁的时候。落后的张居正站在门前,久久不肯入内,文渊阁中一间恭设孔圣暨四配像,旁四间各相间隔,而开户于南,以为阁臣办事之所。
按照嘉靖帝的安排,阁东诰敕房装为小楼,以贮书籍。阁西制敕房南面隙地添造卷棚三间,以处各官书办,而阁制始备。其职掌入内阁,预机务,出纳帝命,率遵祖宪,奉陈规诲,献告谟猷,点简题奏,拟议批答,以备顾问,平庶政。
此时阁内办公的重臣,看到刻意停留在外而不入的张居正,心里瞬间明白这次面圣,三位顾命大臣定然是发生不悦了。
进屋之后,拿起自己办公位上的茶杯,茶水刚刚入喉,高拱一口将其喷出。冷言冷语道:“人还没走呢,茶就凉了啊。”
因为尚未完全撕破脸皮,张居正闻言也只好快步进来,准备给恩师添水。
高拱立即伸手制止了他的动作,目视前方,神色淡然地说道:“张大人,圣上面前,所言皆为真?”
张居正一怔,缓缓地收起了自己悬在半空中的手,“句句发自肺腑!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等不下去了!”
高拱审视地打量起眼前这个自己视为未来国之重器的弟子,轻声道:“嘉靖二十八年,你以《论时政疏》首陈‘血气壅阏’之一病,继指‘臃肿痿痹’之五病,系统阐述了你改革政治的主张,可惜被严嵩压下,未掀起风浪,可对?”
“对。”
“嘉靖二十九年,你在《荆州府题名记》中提到‘田赋不均,贫民失业,民苦于兼并。’到现在陛下继位,你这一等,就是近十年。现在机会来了,陛下也是有锐利进取之意,所以你想大刀阔斧地改革,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