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闽霁第一次见到月娘,非常明艳的一个小妇女,入夜时分在内院行走仍然穿骑马装,短裙窄袖勾勒出姣好的身材。
闽侯十分爱护她,不愿意她灵活的眼中蒙上灰尘,确认虞老太君不改主意之后就把月娘带去边关。从此他俩形影不离,却让发妻独守空房。
母亲不是没努力过,她甚至陆陆续续去边关陪伴夫君五六年。可惜这个举动不但没能挽回丝毫夫妻情分,反而让母亲失望得彻底。
母亲说起月娘时没有恨意,只叹父亲变心。
母亲说:“他不喜欢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了,改而迷恋策马奔腾,齐头并进。”
夜色沉沉,月娘正在院中喧哗,一根鞭子舞得咧咧声响。
她问:“你们把瑰婠关在哪儿?她可是闽侯的亲生女儿,你们敢动她,不想活了?”
月娘武艺一般,李侍卫正在跟她过招,招招手下留情。不伤人也不抓人,只是拦着不让她靠近祖母住的瑞颐堂。
李侍卫一边出招一边说道:“在下御前带刀侍卫,身负皇命。虞老太君未曾召唤,月娘子不得擅闯,否则后果自负。即便闽侯追究,我也是有理的。”
李侍卫处理此类状况经验丰富,威逼利诱、撒泼打滚等等在他面前全部无效。就是打架,他也不带怕的,在宫里当差时遇上太子擅闯他都打得,而且不止一次。
御前侍卫一般都是从世家子弟中挑选培养,他们有背景,又在皇上面前混得脸熟,对付一个事实上的侯府外室压根儿不怵。
可惜月娘不懂,步步紧逼,还大放厥词。
闽霁看了会儿觉得没劲,绕道进入瑞颐堂去寻祖母。
她觉得月娘看起来好像不太聪明,难怪母亲不恨她。大概是不想承认输给她吧,否则显得自己更蠢。夫妻感情生份,母亲更倾向于从各自身上找原因。
夜色沉静,瑞颐堂内谧然无声,唯有月光如水洒落青砖绿瓦之间,映照出一片恬淡祥和的宁静。
府里众人爱护老人家,把月娘拦出去大老远,一点儿声音都没传到这边。
闽霁四处打量一番,没看到闽瑰婠可能存在的痕迹。
这番小动作哪里瞒得住老太君,老人家笑着刮一下孙女的小脸:“找什么呢?祖母难道是个傻的?我拘着她做什么?”
闽霁嘿嘿一笑,问道:“闽瑰婠不会是进宫去找父亲做主了吧?”
虞老太君:“唉,管她呢,我是管不了咯!不过说她一两句,就做那副死样子,一点规矩都没有,哭哭唧唧地扭头就跑。”
秦嬷嬷贴心地补充事件全貌:“原是没有打算召这位闽娘子来说话的,只是她错把陆娘子认作女郎,说了好一番糊涂话。陆娘子到底是客人,不能让人家在府里受委屈,老太君便着人把闽娘子找来叮嘱两句。”
这边正说着,外头便有金吾卫上门传话,说是在街上抓到一个违反宵禁的女子,那人自称是侯府小娘子。
闽霁和祖母对视一眼,俩人都忍俊不禁笑起来。
闽霁大笑道:“祖母的忧虑都放错地方了,如今最该烦恼的是该怎么说服父亲把闽瑰婠送去学堂。前些日子国子监司业提议开设女学,好几位博士已经着手安排课程,我看着操办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虞老太君感慨道:“五十年了,女学终于又能办起来。可惜荒废了几代人,把我们鲜活的姑娘一个个拘束得傻不隆咚任人欺负。”
闽霁趴在祖母膝上蹭一蹭,撒娇道:“太鲜活也是累得紧,孙女今儿城内城外到处蹦跶,夜深了还得去金吾卫衙门捞人。”
入夜之后全城宵禁,月华如水洒满青石板路,大地一片安静。一辆马车在街头悠然驶过,铜铃轻响与车轮辘辘声交织,划破夜色静谧。
偶尔遇到巡逻的士兵,看清是永安侯府便很快放行。
闽逸调任金吾卫几乎已经板上钉钉,论资历做上将军还差点儿,但大将军应该没跑。
因此卫兵见着闽霁都是发自肺腑的恭敬,对待闽瑰婠也很客气。
闽瑰婠的事情没有往上报告,李街史抓到人后第一时间往侯府送信,人也一直亲自看着。
“闽娘子刚回京城,想是不太注意。”李街史主动找原因,递梯子。
“给你们添麻烦了,不教你们为难。”闽霁认真说道,“祖母的意思是,此事已是侯府教导无方,断不能再做出徇私枉法的糊涂事,李街史尽管秉公执法。只是祖母毕竟不忍心看小辈当真遭受皮肉之苦,可否行个方便,通过缴纳赎罪金获得释放可行否?”
当然方便,金吾卫处置合理合法,侯府也不差钱,大家都高兴。
闽瑰婠没被关押,只是有两个卫士分站左右看着她,给了她很大体面。但是她丝毫没有心存感激,一看到侯府来人,立刻腰杆子硬起来,左右开弓各甩出一巴掌。
秋色见状,不等闽霁吩咐便带领丫鬟们上去把闽瑰婠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