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定北侯府住了近一个月后,俞菀璇终于要离开了,府里的下人们很是不舍,严伯更是忍不住老泪纵横。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侯府虽好却不是俞菀璇能待一辈子的地方。扬影枫与阿勒图使臣一同离京,惠景帝让裴相代为相送至朝阳门。于是俞菀璇提前两日先行出发,到豫州淮安府再等他们汇合。
俞菀璇骑的是一匹浑身黝黑发亮、四蹄雪白的骏马,名为“踏雪乌骓”。正是那日在朱雀大街上受惊的大宛名马,烈马一旦被降服便不会认其他主人,俞菀璇也中意这匹高大威武的骏马,便与那大宛商人买了下来。
踏雪乌骓脚程快,俞菀璇两日就已经到了豫州境内,使臣队伍走不快,到永安府至少得五天。俞菀璇也无须急着赶路,骑着踏雪乌骓一路缓行。
她与韩羽皓也曾游历江湖,一起走遍名山大川,见识各地风土人情,偶尔行侠仗义,惩奸除恶,那是一段快乐悠闲的时光。
墨莲子无论是在西羌还是阿勒图,都不是容易拿到的东西,此行风险极大。虽然有时间可以绕道去一趟青州,俞菀璇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去,就当又骗了那死小子一回。
俞菀璇做了男子装扮,一路骑马缓行,这番出门除了天气炎热些,倒也算是快意。这日她行至西棠镇,西棠镇距离永安府已不远,听说西棠镇有一家豆花做得极好,她便沿街寻去。
这是一家名为卫记豆花的小铺子,不大的店里已坐满了客人,店门口支着一个小摊,一位容颜秀丽的少妇正低头打着一碗碗的嫩豆花,豆花用冰镇着,加上调好花生碎与特制的酱料,冰凉细腻的口感在这炎热的天气里喝一碗特别舒坦。一位长相憨厚的青年男子在店里跑堂、收碗、擦桌,忙得汗流浃背。
俞菀璇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忽然走上前,凑到少妇面前,带着调戏的语调道:“给爷来一碗豆花,要最嫩的,最好像你的脸一样能掐出水儿的。”
突然有陌生男子凑到跟前调戏,卫盈儿先是一惊,接着迅速后退了一步,本能地举起了手中打豆花的大木勺。抬头一看,只见是一位身着蓝衣,面容俊秀的年轻公子。
“哟,几年不见倒是长进了。”蓝衣公子口中一副油嘴滑舌的腔调,弯弯的眉眼带着满满的笑意,夏日的阳光在她身上镀上一层光芒,耀目而熟悉。
店里的青年男子也注意到了门口的状况,脸色一变,正要过来。卫盈儿细看了蓝衣公子一眼,突然惊喜地叫道:“是你!璇……”看着她的装扮又立马改口,“公子!你怎么会到这里?”她一把扔了手中的木勺,伸手拉住蓝衣公子的手。
青年男子正被这突如其来的反转弄得一头雾水,卫盈儿激动地朝他道:“青哥,你不认识她了?这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经她一提醒,阿青也认出来了,他更是激动,话都说不伶利:“阿,阿青眼拙,没,没能认出是您!”说罢便朝店里的客人边鞠躬边道歉:“对不住,对不住了大伙儿,咱们家今天有大喜事,今儿就不做生意了,豆花都由店里请了,待会阿青就给你们一个个包起来。”
俞菀璇立刻拦到:“别别,别这样,不然我可走了。”
“不许走,我爹娘时常念着你呢。”卫盈儿赶忙握紧了俞菀璇的手,将她边往后院拉边叫道:“爹!娘!你们快看看今儿谁来了!”
听着女儿的叫唤,正在后院磨豆子的卫大伯与卫大娘对看一眼,满是疑惑,自从搬来了这西棠镇,他们便与家里的亲戚们都断了联系,这会子能有谁来?扭头看去,只见盈儿拉着一个年轻公子进来,定睛细看,卫大娘忽然落下泪来,颤巍巍地上前抱住俞菀璇,哭道:“姑娘,老身没想到这辈子竟还能见着你!”
俞菀璇抱着卫大娘,轻拍着她微微佝偻的背安慰道:“大娘,见得着,你跟大伯还要长命百岁呢。”
卫大伯也举着袖子抹着眼角的泪。三年前,他们一家还住在蓟州,同样经营着这么一家豆花店。卫大伯手艺好,店里生意红火,一儿一女勤劳孝顺,生活充实快乐。没想到蓟州太守刘熙的儿子刘天成看上了卫盈儿,强要娶她为妾。刘天成在蓟州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整日斗鸡走狗,好色成性。卫盈儿与邻居家的儿子叶青青梅竹马,早已定过亲,就等着到年纪过门了,没想到遇到了这飞来横祸。
刘家势大,他们怎么斗得过?反抗的下场是阿青一家以莫须有的罪名被下了大狱,阿青的爹妈没熬过大刑在狱中去世,卫家的儿子卫恕也被打得重伤垂死。
三日后刘家就要成亲,卫盈儿与两老在绝望之下准备了白绫要一了百了,恰逢俞菀璇与韩羽皓路过蓟州将他们救下。随后事情急转之下,成亲前一日晚上,刘天成在妓馆内饮酒作乐,一夜未回府,第二日被发现暴死在妓馆,死因蹊跷。仵作验了半日,最后只得出了一个纵欲过度突然暴死的结论。刘太守就这么一个三代单传的宝贝儿子,自然不肯轻信,随即拘押了妓馆的一干人等,动大刑审了多日,妓馆内上至老鸨下至仆役口供皆一致,并没有审处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