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荣没有立刻接话，只低下头默默思索。永琪以为欣荣的沉默意味不愿，“欣荣，你是对我还有什么顾虑么？”
该告诉他么？永琪此刻至少是真诚的。不该告诉他么？眼前人已经为了追逐皇权放弃了爱情的美好，不再是前世温和体贴的郎君。
“我想要知道，前世你出走之后经历了什么。”总是憋在心里，容易憋出毛病来。夫妻间若有了隔阂，生活的温馨就会大打折扣。
永琪唯有苦笑。妻子太过聪明，一针见血地发现了症结所在，也揭开了他残留的伤疤。他许诺过永不欺瞒，就不会再让她失望。
“欣荣，请你慢慢听我说。我出走大理的那一年，的确寻到了小燕子，也和她有过一段快乐的生活。也许是世事弄人吧，后来我才发现，小燕子爱赌钱这件事的弊端。
每日为她收拾烂摊子，打工偿还赌债，我筋疲力尽，她却逍遥自在，屡教不改。如果单是这样，或许不会这么快结束，可在皇后刺杀我那一次，她。”
永琪以为自己可以平静地叙述自己的经历，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不料还是失败。永琪擦了擦冒出来的眼泪，继续讲述，“她抛下我，毫不犹豫。”
欣荣也听懂了永琪的意思，淡淡接话，“所以，你就是因为那一次刺杀，丧命的，对吗。”永琪咬着牙，“是。”
欣荣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就像一杯再平淡不过的白开水，“永琪，你对还珠格格，真是一片真心。生死关头让你失望，你还能做到继续维护她。不愧是真爱。”
永琪将欣荣的话一个个字拆解开来，又拼凑回去，察觉到欣荣的讽刺之意。她有权利讽刺他。
欣荣前世什么也没做错，却被自己害得失去了一生的幸福和爱情，她该怨他的。
永琪不敢直视欣荣一双闪烁泪光的眼睛，他害怕再看下去，自己就会忍不住心中的酸涩。好在欣荣一向不舍得他难堪。
欣荣依旧是端正的坐姿，一丝不苟的规矩，“我前世么，是病重去的。绵亿和如儿都很孝顺我，我倒是没有受什么苦。就是可怜了绵亿，前朝不得志，处处受十五阿哥排挤。”
永琪眉毛一皱，“十五阿哥？令妃娘娘的十五阿哥？”
欣荣点点头，“是啊，就是和你亲近，帮助还珠格格的，令妃娘娘的十五阿哥。”
永琪脱力跌坐在原处。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十五弟会因为嫉妒自己得皇阿玛看重，将这份嫉妒迁怒在自己襁褓中的绵亿身上。
“你受苦了。为我收拾烂摊子，照顾绵亿，孝顺额娘，打理永和宫，桩桩件件都不是容易的事。”欣荣为什么告诉他这些，他也能猜出个大概。
欣荣在告诉他，她和绵亿都需要自己。如果自己不在，如果还是十五弟登基，她们母子的日子会很难过。这也是欣荣嫁给他时，早就说好的。
“我既对你有过承诺，不敢说不打折扣，一定会尽全力完成，不叫你母子深宫煎熬。”
永琪忐忑不安，“欣荣，你信我么？”他惶恐的神色，如同等待审判的犯人一般。何苦如此呢，摔碎了镜子，却要它圆回去，不是为难人是什么。
欣荣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是慢慢地讲起了故事。“我记得从前隋朝初立的时候，南陈的乐昌公主和驸马徐德言有一段破镜重圆的佳话。”
永琪拿不准欣荣的意思，也与眼下的事情联系不起来，“我知道，你的诗书一向通透，对史料更是了解。”
欣荣哭笑不得，好好一件事情，偏生多出许多喜剧色彩。而她的心灵，也有那一刻的柔软。
“他们成为佳话的前提，是杨素的成全，是情比金坚，是曾经沧海难为水。”
她的话锋陡然一转，“可是永琪，我们有什么？我不是你的初心，不是你坚定的选择，不是你的最爱，也不是你的唯一。我要怎么相信，你不是退而求其次。”
欣荣到底是不愿意咄咄逼人，喘了喘气，给永琪思考回答的时间，也平复一下自己急促的心跳。
这话问住了永琪。是啊，他们的感情有什么呢？除了背叛、伤害，和一个只有血缘的儿子，他们有什么？他桩桩件件所作所为，哪一条给了欣荣安全感？
永琪自问是对不住她的。蓦地，他一口气说出了一番话，不带任何停顿。
“你也知道前世今生不能混为一谈的道理，前世的小燕子和今生这个不一样。若如你所说，我更该爱她。”
欣荣险些被永琪的话语气糊涂。她知道永琪不喜欢对不住别人，频频承认错误的感觉，也知道自己的父亲就是如此。或许所有男人、所有人都是如此。
可永琪啊，你明知道还珠格格是你我心中的一道坎，为什么和好了，还要用她来刺我的心呢。我们拼命掩饰的慌乱背后，其实是感情的不够健康。
但欣荣到底是理智的。她不愿意重蹈覆辙，她知道自己没有退路，她想给绵亿一个家。
感情，总是要认真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