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民媳妇儿张新芳剥着苞米，怼了一句：“谁作主也轮不到你作主！”
她跟大嫂张新珍都是张家村人，因为沾着亲才被张新珍介绍给陈大民。
两妯娌关系很好。
陈大麦黄豆眼睛一瞪，开始发飙：
“轮不到俺，也轮不到你两口子！”
顺带连张新珍也骂：“还有大嫂，你想免费送鸡盆，你们都是俺家的败家子！”
陈大民摸出大前门，叼了一支香烟在嘴里，用火柴点燃，吸一口烟叹一口气。
陈大麦是他娘四十岁才生下的老幺儿，不但爹娘纵容，上头的哥姐也有求必应，养成了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的坏习气。
平日里他在村里闲逛，滋事闹架祸祸别的人家，倒是从不在家闹腾。
陈大兵出事后，陈卫树把陈大麦拘在家里，他闲的没事干，开始在家里惹是生非了。
“大麦，多亏人家陈大庆大哥才没让人告，没有坐牢。你大嫂和俺都觉得应该感激人家。”
吸了半支香烟，陈大民犹豫一阵，开始给陈大麦讲道理。
虽然知道自己说的话陈大麦不会听，但他毕竟是当哥的，正确的事情还是要做。
陈大麦撇撇嘴，反问：
“跟唐学会求情是有人拿刀顶着他腰吗？那不是他自己愿意做的事？俺家里有人求他了吗？”
陈大民说：“俺求他了。”
陈大麦勃然大怒，“哐当”一脚踢翻一只小木凳。
“你这个孬种！凭啥要去求那个肾亏尿多的败家子？要求人，可以求黄书记求陈队长啊，去求他，也不嫌丢俺和俺爹的脸！”
大民媳妇张新芳生气了，“陈大麦，你说的是啥话？没大没小，陈大民可是你哥！”
“俺没说错。你们都忘记爹说的话了！那天陈大庆用洋脸盆换去俺家的破鸡盆，当晚俺爹就警告大家，俺家每一个人都不许跟那个败家子一个德行。他已经穷成挂壁了，还装大款。陈大庆家早晚会被他搞得家破人亡！大嫂，三哥，你们也想做败家玩意吗？”
张新芳心里怒火直往上冒，使劲压抑：“陈大麦，你真该好好管教。不然，以后早晚跟陈大兵一样。”
张新珍叹了口气：“大麦最喜欢跟大兵一块。每次他在村里惹事，都让大兵替他揍人出气。”
陈大麦胸脯一挺，嗷嗷叫：“俺大哥讲义气，为村里出头是村里的英雄，村里人都应该感激他。俺跟大哥一样，当英雄哪样不好了？”
差点砸死人坐牢的陈大兵，在陈大麦的眼睛里竟然成了讲义气的英雄。
陈大民无语。
“胡搅蛮缠，俺不想跟你说话。”张新芳气得端起苞米盆去了后院。
陈大麦在她屁股后面嚷嚷：
“三嫂，俺还不想跟你说话呢。今天俺就放话在这里，俺爹绝对不会借陈大庆小母鸡！”
张新珍劝道：“小叔，人家说了打欠条，会还粮的。”
“穷光蛋一个，怎么还？让陈大庆把队里的欠条还完，俺就相信他会还！”
“大嫂，孩子睡着了，你喂完鸡把他放下吧，俺先去后院择菜。”
陈大民懒得跟家里这个不讲道理的小霸王掰扯，拾掇拾掇苞米棒去后院找他媳妇去了。
家里人口十几个，做饭一向由几个兄弟媳妇轮流来。今天轮到他媳妇做全家人的饭菜，他得去磨苞米面、择菜，给他媳妇打个下手。
不过，刚才答应陈大庆借鸡的事，经过陈大麦这样一闹，他没有把握了。
毕竟在陈卫树嘴里，陈大庆是颗栽歪了的树，又懒又傻，就是个败家子儿。
他爹肯定跟陈大麦一样，不相信陈大庆会还上粮。
这样一来，他爹愿不愿借鸡，确实猜不到。
……
晚饭前，陈卫树从大队部回到家。
陈大民还没来得及跟他爹汇报陈大庆想借小母鸡的事情，陈大麦就一头钻进陈卫树的房间，跟他老子嘀咕了大半天才出来。
张新芳已经蒸好苞米面窝窝头，熬了两大盆南瓜高粱粥。
大圆饭桌上除了家家户户都有的咸菜疙瘩，还煮了一大盆牛皮菜，煮熟后沥掉水分，把菜用盐醋和一点姜蒜拌一拌。
一口咬上去口感肉敦敦，咸酸中带着姜蒜的辣，既开胃又下饭。
吃饭的时候，陈卫树阴着脸不说话。除了陈大民和陈大麦，大圆桌上的十几个人不晓得他心里想什么，便埋头吃饭都不开腔。
堂屋里只听见一片咀嚼窝头，和呼噜噜喝粥的声音。
只有几个娃娃坐不住，你用筷子点点我的碗，我用手肘拐拐你的夹肢窝，挤眉弄眼的憨耍呢。
幺妹陈山竹是家里得宠的，觉得气氛憋闷，便开口问：“爹，你去大队部看大哥，他怎么样了，你咋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