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母鸡都是大母鸡孵出来的，俺爹说粮不够喂，本来也打算卖一些。但你家……”
陈山竹犹豫了下，话还没有说完，陈大庆秒懂：
“知道，你哥也问俺了。你也想问，俺家困难，人的粮都不够吃，怕是没有糠皮喂鸡吧？”
陈山竹赶紧摇起白皙的小手，小手上的粉色指甲光润发亮。
“俺是怕鸡饿死了，让你家白花钱。”
好一位善良美丽的好姑娘！
陈大庆明白陈山竹的担忧，如果自己是山竹，也不会相信陈家村有名的困难户，欠队里六百斤粮，连自己都吃不饱的陈大庆家，还有余粮喂鸡。
陈大庆硕大的头颅轻轻晃动，长长额发下，漆黑的眼眸紧紧盯着眼前的姑娘：
“山竹你放心，俺既然敢喂，就一定有办法把它养大。”
“好，俺相信大庆哥，这就回家跟爹说，过几天等俺回家就把小母鸡给你娘送过来。”
出于对陈大庆人品的钦佩，陈山竹爽快地答应了。
大庆想，还是因祸得福。
一个陈大民不够，加上幺闺女陈山竹，再有陈卫树自己欠下的洋脸盆，小母鸡必定是百分百到手。
挨了老娘一顿臭骂，帮她弄到五只小母鸡，满足她养鸡的愿望，一点也不亏！
正想好好感谢面前美丽的山竹姑娘，姑娘却看着他的头发抿嘴直笑。
陈大庆摸摸头发，才发现自己头发绞了一半就跑出来了。
想来参差不齐，难看得很。
“额，俺刚刚在剪头……”
他有些尴尬。
陈山竹看出来，主动说：“大庆哥你自己剪头，自己怎么能剪好？俺在家常帮哥哥们绞头发，需要俺帮你剪吗？”
陈大庆看了看蓝黑的天空，踌躇道：
“天黑了，这时间会不会太晚？山竹你怕不怕别人说闲话？”
确实有点晚了。
陈家村虽然已经破除封建迷信，但宗祠还是在的，老规矩还在老人们的心里根深蒂固。
年轻的男孩女孩天黑了还呆在一起，确实会让村里人人说闲话。
陈山竹犹豫了。
陈大庆问完这话摸摸脖子，有点不好意思。
他话里分明就是想让陈山竹留下，因为他真的需要有人帮忙剪后面的头发。
他自己看不见嘛！
“要不明天？”大庆试探问。
陈山竹说：“明天俺要去大姨家，过几天才回，没有时间。”
陈大庆一咬牙，说时间太晚是因为陈山竹是个女孩，如果是个男人再晚也没关系。
既然这个女孩都不怕村民说闲话，他一个大男人怕什么呢 。
“那就麻烦山竹妹妹。”
山竹想，村里现在人人都知道，陈大庆是救了她大哥的恩人。
她作为陈大兵的妹妹，替他剪个头发并不是大不了的事，村里人应该不会嚼舌头吧。
“要的。”
两人进了堂屋，陈大庆又带她到自己住的偏屋，里头的木柜上搁着王二芬的破镜子。
天儿晚了，偏屋里黑黑的看不清，陈大庆点上了煤油灯。
“这是你的房间？”陈山竹问。
“是的。”陈大庆肯定回答。
“倒像女孩子的闺房。”
山竹感到十分意外。
偏屋里陈设简单，只有一个掉完了漆皮的木柜，柜上放着一面只剩五分之四的破镜子。
木柜旁，靠着土墙放有一张简陋的木床。
曙南农村不讲究家什，陈山竹家条件好些，哥哥们屋里跟陈大庆一样，也只有两三样简单的家具。
只不过陈大庆屋的家具虽旧，都擦拭得干净。床上的被褥虽破旧，也显得干净整洁，隐隐还有一股好闻的皂荚味。
不像她几个哥哥单身时候的房间，虽然陈设差不多。但被褥凌乱，汗臭味浓重。
男人不爱整理，搞得房间像猪窝狗窝一样，她平常连进也不想进去。
陈大庆找个凳子，对着镜子笔直的坐在木柜前，等着陈山竹动手。
不想拿起剪刀，陈山竹发现自己有点拿大。
原来王大娘节俭惯了，煤油灯灯芯搓得跟狗尾巴草杆杆一样细。
因为供销社煤油三角五一斤，王大娘和村里的困难户一样，为了省钱只买一角五一斤的柴油点灯。
所以陈大庆家的柴油灯，小小的火苗跟豆子一样大，一摇一曳。
柴油的黑色油烟还出奇的大，黑乎乎的缭绕在眼前，根本看不清陈大庆张牙舞爪的头发。
陈山竹以为自己眼花，擦擦眼睛，依然看不清。只好贴近大庆那颗由于头发支愣，看起来硕大的头颅。
眼睛努力睁大，仔细分辨每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