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之前烦恼丈夫经常因压力大夜不能寐,她就介绍了精油灯,配合一些舒缓放松的按摩手法。今天一见,律师先生的脸色果然比以往红润了不少,这比喝多少薄荷茶都有用。
两个女人架着车在前面慢悠悠地晃,万里无云的天像一片蓝玉,山坡的风将帽子吹歪。她们先到服装店挑选了些实惠的净色棉布。店内有不少女顾客试穿礼服裙,其中还有墨西哥特色服饰“□□波婆兰那”,轻盈、色鲜艳彩搭配手工刺绣,热情洋溢,看得麦克斯文太太心痒痒。
卡嘉被迫加入了试衣大军。自她立志当飞行员就再没穿过裙子。她不太理解这个年代的女人为什么要穿那么多层衣服,内衣和塑身衣都是为穿裙子服务的,根本没有考虑过其他服饰。她刚来也不习惯紧促的胸衣和大裙摆,所以就自行改造内衣以便穿衬衫马裤用。
“多好看,平时就应该多穿裙子!”麦克斯文太太像极了帮女儿打扮的母亲,将她的红发盘起来露出脖颈和肩部,发髻别上一支赏心悦目的花。
卡嘉哭笑不得地伸手把花摘下来,“我就试个裙子,不用全副武装吧。”
“别摘别摘,”麦克斯文太太重新将花给她戴回去,“你本来皮肤就白,红色裙子很衬你的肤色,戴上花别有一番风情。”
她的天生红发来自拥有凯尔特血统的母亲,清冷的橄榄绿眸潜藏了高地斑驳碧谷与肆意蹦跳的鹿;骨相精致纤长来自拥有斯拉夫血统的父亲,深邃立体的眉眼若有若无地透出攻击性,如明月夜山林狩猎的矫健女神。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别扭地有种去度假拍游客照的感觉。不过她可没打算买,只管将一卷卷布放到车上,店主对此表示很遗憾。在草药店购买了所需的材料,路过一溜的商店,在外闲坐的牛仔们的注意力瞬间就被什么吸引过去了。
“中午好,女士们。”其中一个牛仔朝她们打招呼。
马车略过了这番示好,车轮滚动的声音挡住了外界关注的声音。驾车的人专心驾车,只有麦克斯文太太看到街上的回头率高了不少。她们停好马车走进唐斯顿商店,本来在柜台看账本的布鲁尔抬头一望——明晃晃的大黄花插卡嘉盘发里。一边的杰克眯着眼睛,双手掐在腰上皮带,朝她吹声口哨,指了指耳朵。
她迷蒙地摸向自己的耳边,只摸到了被卷上去的发,又往后摸,瞪大眼睛——刚刚试衣服时忘把这花摘下来了!
形象这种东西,她向来觉得只要跟别人一样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就可以了,好看在军队里不能发挥什么重要作用,遂将花顺着头发扯下来随手放在柜台上,手递了一张清单给布鲁尔,“把这些装到车上去,我一起拉回去。”
柜台上的黄花散发着淡淡香气。布鲁尔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安静地把东西搬上车。
马车经过人流较多的广场,在一来一往的人群中寸步难行,严重影响了马生发挥。麦克斯文太太却心情愉悦地闻了闻花束,思考要做什么味道的精油灯。卡嘉一手抓着缰绳,手肘撑在前面的栏杆上,无聊的眼神在拥挤的人群中来回穿梭。
突然,她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身影——她二话不说将缰绳塞到麦克斯文太太手里,纵身跃出车、落地。
“卡嘉,你去哪里?”麦克斯文太太在车上大喊,身旁只余残影。
女医生以最快的速度穿越汹涌的人群,视线一直锁定前面那个高大的身影。
“皮特!”她大叫。
是他吗?
她四周望了望,瞅见那人后再继续追上去,“皮特诺夫!”
她像个追捕犯人的警察,一路训练有素地避开挡路的人或东西造成了一个小旋风,可是却觉得怎么都不够快,就在快要追上的时候又被遮挡的人流拉远了距离。
“皮特·阿列克谢·皮特诺夫·马克西姆!”
人影早就没了。
她跑到一个巷子交错的空地大口大口地喘气,负气地踢起地面的沙子泄愤。
该死,她应该再跑快点!
是个军事迷,成年后就迫不及待地参军入伍;被派驻外,执行任务时意外身亡。尽管他已经离开了十四年,但在她印象中他还是那个口是心非的大哥哥,每天不是在欺负她,就是在欺负欺负她的人;教她说俄语,在她还不会大舌音时骂她笨,在她咬到舌头时又笨拙地安慰;给她起名叶卡捷琳娜,还说什么叶卡捷琳娜和皮特永不分开。
卡嘉拉长呼吸顺下快要窒息的感受——难道他和她一样,意外发生后没有死去而是来到这里?
冷静下来后,她仔细地回想着刚才看到的人的衣着特征,记下这里的路标和方向才返回。
麦克斯文太太架着车慢慢从人群里出来,朝她招招手,“发生什么事了?你还好吧?”
“没什么,看错人了。”她深呼吸道,“我们赶紧回去做精油灯。”
在医务室里提炼的容器与她大脑同时咕噜咕噜地沸腾,不断重播噩耗传来的那段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