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严奢华的大瑾皇宫总是肃穆的,但也有时会添得一些热闹与活力。
大瑾军队将鞑虏驱至疆域千里外,使金戈之声绝于耳,四方之民不纳战税,妇孺老弱退却愁容。自此四海清明,百姓安居,大瑾将迎来一个盛世。
皇帝龙颜大悦,召集群臣与诸贵眷,在皇宫中为凯旋归来的将士们接风洗尘。
于是象征着大瑾威仪的皇宫里,在皇帝对有功之臣的纵容和对社稷昌盛的期望中,君臣们的喧嚣声仿佛驱散了这座古老皇宫里的阴翳。
虽说大瑾风气开放,但后宫嫔妃与朝臣家眷终究不宜与朝堂上的男子们同席,便在皇后所在景和宫中另设宴席,席间的规矩自然也没有那么严肃。
此时酒过三巡,菜也用得差不多了,皇后娘娘宅心仁厚,让席间早就坐不住的孩子们在覆着白雪的御花园中任意玩耍。
一众官宦人家的少爷小姐们在花园嬉闹,新任大学士纪时十岁的独女此时却十分无趣。
纪醒虽然年仅十岁,但身量却已抽苗,再加上自幼养在朗州外祖家,习惯了民间孩童无拘无束的玩闹,实在是无法融入这群早已相熟的京城孩子里。
十岁的小姑娘虽然天生机灵,却还欣赏不来这庄重奢华的御花园,更对自小被京城的官气浸染的同龄人们感到烦躁。
她本以为离开刚刚的宴席就能放松下来透口气,现在看来还不如在里面呆着,起码不用既吹着冷风又无处解闷。
纪醒撅了撅嘴巴,打算一个人悄悄地回到宴席上去了,她自信在朗州小道中练出来的方向感足够在这座规整的皇宫中找到来时的路。
然而皇宫的设风格与朗州的江南园林截然不同,四处覆盖的白雪也加大了辨认方向的难度,绕了几个弯,纪醒便迷路了。
皑皑白雪覆盖着御花园,掩去了皇室的威严,天上飘起了雪,很快就在不久前才扫过的石径上积了起来,眼前尽是白茫茫,让纪醒感到迷茫。
忽然,纪醒听到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走近一看,是一个衣着简单的瘦小的男孩,蹲在路边,不知在做些什么。
纪醒此时又冷又累,在寒冷的陌生皇宫中迷路良久,看着那男孩不知道在做什么的身影,眼瞅着周围没人,突然作恶的心冲破了理智,照着男孩屁股踹了一脚,直接把人揣进了厚厚的积雪中。
“啊!”
许是蹲的久了腿麻,或者穿的多了行动不利索,男孩在雪中挣扎了好几下,愣是没爬得起来。
看到男孩挣扎的身影,纪醒的怨气消了大半,理智重新占据上风,她连忙把男孩拉起来,给他拍掉身上的雪。
男孩与她差不多高,但身板却尤显瘦弱,小脸精致乖巧,男女莫辨,被拉起来后也不说话,仍由纪醒抓着自己泛青的手,等着大眼睛安静地看着她。
“你,你叫什么?是哪家的?受伤了没?”
纪醒没想到这好看的男孩看向她的眼神中没有丝毫愤怒或者委屈,只是平静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不由得无措起来。
“我叫姜林,我母亲是欧贵人。”男孩看向自己被握住的手,抽了回来。
“你叫什么?”出于礼貌,他这样回问道。
纪醒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只能瞪着眼睛装凶道:“你问我名字要干嘛?是不是想告状!”
姜林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好像浮现出了一丝失落,不再说话了。
两个小孩互相瞪着,一个较劲着不愿落下风,一个本来也没什么话要讲。
终于是纪醒先沉不住气,将手伸进怀里找了找,拿出一个精巧的小短笛。
“这个是我朗州小姨给我的,送你了,能不能别说出去啊?”
姜林被硬塞到手里,看了看这只短笛,做工精巧、用料考究,确是个很受小孩子喜欢的玩意。
“我本来是要回宴会上的,御花园又冷他们又吵,一点也不好玩,我不想跟他们讲话,就想自己一个人回去,哪知道皇宫里的路这么难找,我就迷了路了……”纪醒絮絮叨叨地为自己的出现辩解。
“往这里。”
“啊?”
“宴会往这里。”姜林见她愣着,扯了下她的衣袖,待纪醒反应过来,就放了手,在前面领路。
“哦,谢,谢谢。”
阴暗寒冷的皇宫中,风雪穿过回廊,带来呜呜咽咽的怪声,男孩沉默地在前面走着,姿态拘谨,真像这座御花园里生出来的一只伴兽,生于斯,长于斯,被无形的锁链套住脖子,拴在这片皇宫的土地上。
纪醒虽然并不害怕,但还是觉得很渗人,她不想让周围凄寒的氛围包裹住她,也不想让姜林保持这副样子。
“你母亲是欧贵人,那你是皇子喽?那刚刚我怎么没在宴会上见到你?我见到了大公主,也见到了很多大臣的儿女,为什么没有你?”纪醒随便找了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