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就是半年后。
即便很早之前就知道世界是下作的人类组成的下作的地狱,但当拥挤的人潮夹道欢迎雪暴出巡的车架时,他依然忍不住想要发笑。
他曾用恐惧将他们践踏,彰显他不可一世的狂傲和铁腕,那时阳奉阴违的人们在背后诅咒着、妄图战胜他,而如今,他还是那个他,会当街虐杀不听话的非人族,或是砍掉不长眼的挡路人,但无论他的面目如何丑陋,行为如何乖张暴戾,前呼后拥的人们没再指指点点,因为此刻,他们都成了一样的“牲物”。
朝歌城建成起不过半年而已,世道就成了这样,对于时间飞快的妖界来说,那里已经经受了炼狱般的漫长岁月。
只需要再等些日子,一代两代,朝歌城就不只是朝歌城,有人的地方尽可以是朝歌城。
魔王雪暴想,哪怕达成这个期望需要三五十代,他也并不感到介意,毕竟他死不了,只等着看人间变成真正的炼狱,而那时,他这个罪魁祸首必然能够用这条大恶的血路,铺成通天的封神大道!
这才是真相,这个世界的真相。
逼出这个答案的魔王雪暴愈发感到扬眉吐气。他开始刻意减少非人族的售卖,却又故意往东界塞“礼物”,而且频率变得越来越频繁,哪怕明知东界的部分世家已经成为第二个非人族的避难所——人界的花都,他都照送不误,这使得五洲大陆的世家火辣
辣地盯着东方大陆,东界的日子实属难捱。
对灼华山固执浓烈的夙愿让魔王雪暴在这半年中每每心情舒畅或是不舒畅都要去那里找一圈晦气,他用这种不容反抗的方式宣示着他的主权。
在六洲大陆所谓的“圣约联盟”的一再挤压下,东界大陆的一切都被控制,想要艰难喘息就必须更加恭顺地对中原魔王俯首,因此斑斓无双就算依然冷着脸却也只能耐着性子跟他周旋,而白梧尊上却从没再见过他。
从那次他在沉疴山废了白梧的肩胛骨之后,灼华长了记性,不知道把白梧藏到了哪里,更何况每次雪暴进入灼华山斑斓无双都会寸步不离,所以,那夜师徒两人难得的独处机会他竟然再也没有得到过。
这让魔王感到不快。
魔王不快就意味着有人要倒霉了。
这不,一早就说要举办的大灵斗盛会经过大半年时间的准备就在眼前了,魔王终于有机会能尽情折腾了,他打算将朝歌城兽人互食厮杀的那一套搬到大灵斗场上。
永夜的焚林用琉璃石原石重新堆砌,纷华靡丽到超出世上所有人的想象,这些晶莹剔透的琉璃石在月光的照射下反射着绚丽多彩的万丈光芒,将昏黑的焚林变成一座瑰丽梦幻地水晶城邦。
六洲的人潮纷纷涌向曾经谈之色变的魔窟,朝拜的礼物和恭敬的拜帖像纸一样飘入焚林的王山。
毫不意外的,灼华山送来的拜帖上写明了
白梧尊上的缺席。
魔王雪暴坐在奢华的王座上捏着灼华的拜帖低低笑了。
一旁静候的昭彰看着上面写的字,有些不解主君为什么而笑,于是小心地说道:“主君……灼华山的掌门人斑斓无双已经带着门生来到焚林界内了。”
雪暴把手中的拜帖像扔垃圾一样随意丢在地上,然后起身,十分突然地道:“本座要去一趟东界。”
空心的魔种对于自家主君这想一出是一出的行为已经司空见惯,但他还是有自己的忧心:“主君,请允许昭彰多嘴,灼华山我们去过几次了,可白梧尊上不是一直躲着不知去处吗?”
“想躲?可又能躲到哪里去啊……”雪暴意味深长地笑了,毕竟那个日子就快到了。
白梧确实被斑斓无双藏得很好,这半年来他们去了灼华山数次都没能见到他。
可这一次是不一样的。
因为白梧终究是那个白梧。太过了解他的孽徒当然清楚什么时候,去哪里能逮住他。
——无非是三秋山巅,灼华祖师爷怅疴忌日。
恭顺孝悌如白梧,他必然无法缺席那个重要的日子。
而现在,那个日子就在四天后。
“总是这样,全没有一点新意。”雪暴嘲弄地想。
倘若那个庸人真的够狠,能像他这样割舍掉无法割舍的东西,什么眷恋、什么良心、什么已经死掉的师父、什么不够听话的徒弟!全部抛弃掉!扔掉!干干脆脆!那么他也不会像现在这
样狼狈尴尬。
全部,都是白梧自找的!
“优柔迂腐,难堪大用~”雪暴冷笑着,不知在唾弃着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