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安无暇闲谈,早已洗去往日稚嫩的眼睛锐利如鹰,他左右看着,盘算着接下来该做些什么能在最快时间内引来周围房中的叶言学等人,并且不会被丹砂一击命中。
以他对丹砂的了解,如果开始打斗,他有那个能力掐断他还未成形的呼喊,所以一嗓子喊出去并不是个最佳选择。
两个人在黑暗中无声的对峙着。
“我不是……不是来抓你的。”丹砂最后还是先开了口,先开口意味着先妥协,在他们两个的较量中,他总是最先妥协的那个。
顾长安握剑的手有些发颤,这细微的动作落入丹砂的眼里,算子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近乎悲凉的心疼,他很想告诉他,他真的没有恶意,既不会强迫他再回到焚林,也不会再伤害他……他很想告诉他,他并不是一个成功的逃犯,因为这两年间他屡次找到他,但不敢靠近,只好远远的躲着。
一切好像回到了最初的起点,那时嵯峨巍还没有倒塌,那时顾长安还是个满脸稚嫩的唇红齿白的毛头娃娃,还没有失去唯一的血亲,还没有在名为成长的炼狱中脱胎换骨……
“长安,我想告诉你……”
丹砂话还没有说完,顾长安想起了什么似的,有些慌乱地寻找起来:
“小苝!”他惊慌地呼唤一声。
然而这间小屋内没有任何东西回答他。
“小苝!”顾长安怒不可遏,把杀人的目光投向了这个房间里唯一的
嫌犯:“小苝呢?!”
丹砂被他眼中的杀意刺伤,忽然笑了出声,无比仓皇的笑,带着浓重的苦涩:“你觉得呢?”他抬手捻着手指上并不存在的血腥,像是在用行为告诉他那只土狗的结局。
“你真是个畜牲丹砂!”顾长安的喉间发出玉碎般的低吼,悲怆而震怒。
就在此刻,这客栈的墙面轰然倒塌,隔壁打斗起来的鹿苑和白无垢拆了自己的房不够,如今竟然打到了这里。
顾长安见状趁机飞身跃起,穿过掉落的墙砖飞灰一下到了鹿苑的身边。
“怎么回事?殿下呢?你们怎么在他的房里?!”顾长安自己的烂摊子还没解决,就本能地关心起了他们的那位殿下。
鹿苑平时是个春风化雨的软面团,但关键时刻还是能看出灼华山首席弟子的冷厉气魄,他小鹿般的眼睛十足锐利,“我也不知道,我去殿下房里找他,没人回应,就自己闯了进去,结果看见殿下倒在地上,旁边就站着这位白邪神!”
“我说了我没有动他!我刚准备说重要的事他就昏过去了!”白无垢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正欲发作就看到了这边屋子里站着的红衣身影。
“你跟踪我?!”白无垢惊怒交加。
浸泡在黑暗中的丹砂麻木不仁地轻笑起来:“主君叫我注意你最近的动向,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收获。”
与此同时,这巨大的震动引得乔施予还有那水川玄妖族的族
长一齐蹿了出来,然后就被眼前的场面惊呆了。
半边房顶被掀翻的客房内砖石四散,灰尘乱飞,而参与者也都是来头不小的焚林圣尊们。
“暴露了吗?”乔施予低声问道。
“不是。”顾长安回答。
如今几人各占一边,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殿下呢?”乔施予皱眉询问。
“问他!”鹿苑和顾长安异口同声,眼神不善地死盯着白袍的瞎子。
白无垢看了一眼黑暗中隐藏着的毒蛇一般的丹砂,肃然说道:“别让他走了!今晚的事不能让他传回焚林!”
鹿苑吃不准白无垢话里的意思,顾长安打量这一白一红两道身影,猜测似乎这两个人也出现了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在闹内讧。
丹砂转头看向顾长安,难辨喜怒地开口道:“我告诉过你,不是来抓你的,现在信了吗?”
“你去死吧丹砂!”顾长安暴怒,他在那种艰辛的情况下好不容易守护长大的小狗,在丹砂到来的这夜瞬间化为了灰烬,就好像他生而就是要来毁灭他的。
毁灭顾长安在意的一切,毁灭任何他投入了爱的生命。
白无垢在此时双手做诀,无数傀儡在他身后蓄势待发:“听我说,我是来帮叶言学的!先杀了丹砂!不能让他逃走!”
在场不明情况的鹿苑和顾长安虽然对这出大戏不甚了解,但很明显对白无垢的安排还算满意,双双把剑对准了红袍的丹砂。
乔施予却在此时喊住了
鹿苑和顾长安,“别对他动手——你们,不行的。”
白无垢转头,凹陷的盲眼急切地盯着乔施予:“我说的是真的!叶言学把一年的记忆给了我!这你是知道的!我不会害他!”
“我知道……”乔施予叹气,狭长的凤眸望着满脸睥睨的红衣算子,神性的眼里尽是无奈,“可你们确实不是他的对手,包括你,白无垢。”